呼吸,争辯,都在那些不依不饒,糾纏不休的粗暴親吻中被蠶食殆盡。
沈長甯手臂被縛,肩膀頂在身後冰冷的牆壁上,高仰着腦袋,整個人被困在另一道高大身影的陰影之下無法自控地不同發着抖。
昏昏沉沉的窒息感連綿地升起,一時間幾乎讓沈長甯覺得這人不是要和自己接吻,而是為了報複自己當日假裝不認識他的舉動,要把自己吞吃入腹。
頃刻後,随着糾纏的呼吸分開,涼意便沿着裙角,和那隻骨節分明的手一起爬了上來。
沈長甯的呼吸瞬間窒了一下,一張布滿绯紅的臉上眼睛緊閉,細密睫毛顫動不休。
窗外是傾盆的暴雨,昨晚剛開的海棠花被打得落了一地,濺落在歪倒的綠草間,顯出一種頹靡的豔,而屋子裡,少女被撩高的裙角下豐腴嬌嫩的瑩白上也沾了雨水,顯出别樣的春色。
有人的動作越來越荒唐,有人的呼吸越來越淩亂。
在這一方逼仄天地裡,本就為數不多的空氣更是變得稀薄不已。
直到門口突然響起腳步聲,失神許久的人才終于猛地睜開眼睛。
“陸景行!”
帶着哭腔的聲音顫抖着叫他的名字。
埋首在她頸間的人動作一頓,然後得意地彎了彎嘴角,那張平日裡不苟言笑,如霜雪一般冰冷的臉上滿是纏綿的绯色。
“你怕什麼。”
沈長甯壓抑着呼吸,在無休止的顫抖中和惡意滿滿的那雙眼睛對視,聽見他說。
“怕别人看到這場景以為我是你沈大訟師私下養着的奸夫?毀了你的名聲?”
沈長甯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剛剛停歇的動作再次繼續,甚至變本加厲,兇猛萬倍。
一切結束的時候,沈長甯猛地脫力,整個人倒進了面前人的懷裡。
她怔怔地喘了兩口氣,然後張開口,毫不留情地在對方同樣變得散亂的朝服外露出的頸處重重咬了一口。
咫尺之間,她和男人四目相對。
一瞬間,沈長甯便又仿佛回到了兩個月前,還沒有遇見這個人的時候。
兩個月前。
長安街,沈府。
滿臉哀色的丫鬟們捧着果盤穿梭在挂滿白幡的回廊中,行色匆匆,步履不停,直往府中那座如今最“熱鬧”的主屋走去。
“爹!爹!”
人還未走近,不絕于耳的喪樂便和凄厲嘶啞的哭聲一起擠入耳中。
丫鬟們停下腳步對視一眼,随即默契地把腦袋低了下去。
一座仍未合上棺蓋的棺椁擺在最前方,上頭的朱漆鮮豔刺眼,恍若鮮血,不絕于耳的誦經聲從和尚口中源源不絕地吐出,晦澀牽連,落在人耳中有一種說不出的詭異。
沈家家主沈茂山在回京路上遭山匪劫殺的消息不久前便已傳遍整個京城。
盡管沈茂山此人一生走南闖北,叱詫風雲,是大燕朝赫赫有名的絲織商,但人死如燈滅,此時,沈家的靈堂内,親戚們圍坐,低聲交談,互相打量,讨論的卻并不是沈茂山的身前事,而是他死後,沈家這偌大的家産該如何處置。
因為京中無人不知,富商沈茂山家中無嗣,惟有兩個女兒,一個叫沈長甯,一個叫沈長安,如今沈茂山橫死,那這偌大的沈家便定然會落到他這兩個女兒頭上。
可是誰都知道,沈家這兩個女兒,并非都是親生。
沈夫人當年生女兒沈長甯時難産,大傷了元氣,導緻此生無法再生育。
沈茂山雖常與舊友笑言遺憾膝下無子,可卻從未動過納妾的心思,對女兒沈長甯也總是視若珍寶,七歲以前,沈長甯無憂無慮,天真快樂,不知道世上竟然還有憂愁這種東西。
直到沈母暴病而亡,一雲遊道人偶然路過,給幼年失怙的她斷了個天煞孤星,克死親族,孤寂一生的命,沈長甯這不識愁滋味的一生才終于在親族恐懼的眼神,父親驚愕的目光中毫無預兆地戛然而止。
後來年僅七歲的沈長甯便被沈茂山送到了沈家的别院裡,她在那裡住了一千個日夜,直到十歲生辰,沈茂山才終于派人來接她回家。
但那時,沈家已經有了一個小姐沈長安,是沈長甯離開以後,沈茂山收養的孤女。
她天真可愛,冰雪聰明,對沈茂山更是孝順萬分,父女兩親密無間,比起離開沈家将近四年的沈長甯,沈長安反而更像是沈茂山親生。
想到這裡,衆人的目光紛紛看向那個跪在靈堂中央的人身上。
蒲團上跪着的少女一身缟素,雙眼紅腫,那張清秀可愛的臉上已滿是淚痕,口中悲傷到任誰聽了都會忍不住動容的哭聲更是因為哭泣的時間太過長久而已經帶上了幾分沙啞,更顯出主人内心的悲痛。
有幾位沈氏族中的老人被這種悲傷所感染,甚至已經開始頻頻擦拭眼角的淚水。
而眼見衆人都被少女所表現出來的孝順所感動,沈家親族中,有幾人突然隐晦地交換了一下眼神。他們的目光短暫接觸一瞬又移開,不約而同間,幾人便仿佛已經達成了什麼秘密交易。
然後其中一人開口,打破了這悲傷的氛圍。
“唉,真是可憐啊,我看她哭得都快暈過去了。”
“是啊,長安雖是養女,但實在是純孝,如今茂山不幸罹難,這偌大的沈家,不知道是否也能給她留一份。”
有人跟着幫腔,附和道:“定然會的,畢竟誰都知道,她才是茂山生前真正寵愛的女兒。”
“是啊,長安雖不是親生,可從來孝順聽話,茂山一直都将她視作親女,甚至用掌上明珠來形容也不為過,怎麼能因為她不是茂山親生就剝奪茂山會留給她的家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