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滾滾黑氣凝聚成欲望之主的形态,他故意頓了下,一揮手,喬玉蘭和林常也憑空出現在高樓之上,它對林星說,“殺了他們。”
它居高臨下,睥睨着陸驚洵,滿不在乎道,“至于你,殺了林星,就能出去。”
然後……
然後呢?林星的腦袋疼痛欲裂,再細想下去,卻是什麼都想不起來,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副本世界的,或許她按照欲望之主的說法,把那個世界的喬玉蘭和林常殺了。
她隻知道,她從副本出來後,有段時間的确像是中邪了。
就像喬玉蘭所說,她拿着刀要殺了他們,在那樣瘋狂的舉動下,她沒有自己的意識,可是當她清醒過來,她的舉動就會一遍遍地在腦海中播放,甚至是些一閃而過的血淋淋的畫面,它們折磨着她,讓她終日活在恐懼中。
她變成了一個不知道哪天就會動手殺人的危險人物,而她殺的,是自己的父母。
喬玉蘭被刀傷了胳膊,并無大礙,但是他們兩人是徹底被林星吓瘋了。
他們輾轉多個權威醫院給林星看病,醫生說,她是受了刺激,可能産生了精神方面的問題,把喬玉蘭和林常當成了假想敵。
“病人郁結于心,不能再受刺激,我先給她開些安神藥,回去好好休息,如果下次再犯病,再進行下一步治療。”
安神藥對林星來說一點用都沒有,她醒着的時候,被恐懼包圍,她睡着的時候,被夢魇折磨。
後來林星失控的次數越來越多,時間越來越長,無論喬玉蘭和林常身在何處,林星都能從學校、從樊桂花家逃出來找到他們,對他們動手。
兩人不想林星被當成犯人抓起來,樊桂花又不舍将林星送去精神病院,他們實在沒轍了,隻能把希冀寄托在神婆身上。
這是老一輩人的做法,雖然這些神啊鬼啊是些虛無缥缈的東西,但所謂心誠則靈,甯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他們決定試試。
“請神婆做法後,你果然痊愈了,你忘記了先前所有的不幸,不再受痛苦折磨,但是神婆告誡我們,你那是在異世界走了一遭,招惹上了不該招惹的東西,而我們和你犯沖,在那個東西沒有徹底消失之前,我們不能過多接觸,最好不要接觸,否則對誰都不利……”
喬玉蘭說到這裡,她紅着眼眶,小心翼翼道,“星兒,不是我故意棄你不顧,而是實在有心無力,你能理解媽媽嗎?”
林星的心靈有所觸動,但這樣的觸動很快就消失殆盡了。
她想起了那段痛苦的記憶,可是對于這段記憶,她早已做好了迎接和接受它的準備,先前她恢複的那些零星的記憶,已經讓她預見了一切可能的糟糕的結果,現在不過是有根線将它們串聯了起來,加上經曆了這麼多,她的喜怒哀樂,她身上的刺已經被時間磨平。
面對喬玉蘭的哭泣,她平靜道,“我理解你,而且我早就不怨恨你了,謝謝你告訴我這些,若非如此,我或許還蒙在鼓裡,不明白當初你為什麼要抛棄我。”
“說起來,我還欠着你們,”林星道,“至少,我欠着你們一條命。”
林星頓了下,語調一轉,又道,“不過,既然你知道了副本的事,那你應該知道,在副本裡,我的愛人因為救江南忻險些死了,這算是還了你一條命,至于我欠下的,就不必你關心了。”
“我們星兒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啊,”喬玉蘭故意轉移話題,她欣慰道,“是跟你一起回來的那個小夥子嗎?長得倒是周正俊朗,他叫什麼名字……”
“要是沒有别的事,我先走了。”林星冷漠地甩開喬玉蘭的手,轉身欲走。
“先别走,雖然這一切都讓人覺得不可置信,但是星兒,”喬玉蘭後知後覺,她拉住林星,進入正題道,“前幾天我去找了神婆,神婆說那個纏住你的東西已經徹底消失了,我們不用再避免接觸了,從今往後……”
沒等喬玉蘭說完,林星打斷她,她語氣平和,不緩不急又含着些許無奈道,“從今往後,你想把我接到你的新家庭裡承歡膝下,還是補償我一大筆錢,讓我以後都畢恭畢敬地叫你一聲‘媽媽’?喬女士,從我十歲那年,你們因為都不想要我,在我面前争得面紅耳赤的時候開始,我就已經沒有爸爸媽媽了。”
林常和喬玉蘭之所以在林星十八歲的那年才離婚,是因為那時的林星已經成年,可以獨立開戶,他們不必再考慮她的去處了。
在此之前,為了不再給樊桂花添麻煩,他們給林星辦了轉學手續,讓林星在市裡上寄宿學校。
每每放學放假,她就一個人生活在那間冷清的房子裡,那千百個孤獨而難熬的日夜,恍若發生在昨日。
若說他們做過最有良心的事,偏偏卻是在他們離婚後,他們沒有把林星掃地出門,而是把房子留給了林星,不至于讓她露宿街頭。
想到這裡,林星補充道,“那個房子,你想要收回的話,随時可以,我還可以給你支付這些年住在那裡的房租,我現在有能力賺錢,不需要依附誰而活着,這樣,我們就兩不相欠了。”
“星兒,”喬玉蘭潸然淚下,“你真的要做到這種地步嗎?媽媽當時也是沒辦法……”
“我知道,媽媽,”看着喬玉蘭眼角那淡淡的皺紋,林星軟下語氣,溫柔道,“這是我最後一次這樣叫你,你現在有幸福美滿的家庭,有兒子承歡膝下,有能讓自己過上好的生活的工作和底氣,比起先前那段有我的日子,你現在過得很好,所以沒有我,對你來說反而是好事。”
“而我,我已經放下對你的那些愛啊恨啊,往前走很遠了,現在我也要去追求屬于我的人生了。”
林星的目光遙遙望向遠方,一發煙花在空中炸開,絢麗的火花映落在林星的眸子裡,她釋懷地笑了下,呢喃道,“我們都該往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