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隻腳彎曲着,踩在紅毛的鞋上,稍稍向前傾身,手肘若有若無地搭在彎曲的腳的膝蓋上,“講。”
紅毛咽咽口水,顫抖着聲音道,“我知道‘列車領域’,而且,進來之前,我剛在裡面購買過線索,若是泥俑人,肯定不知道這個。”
“泥俑人既然能僞裝成我們身邊親近之人,若沒有點手段,比如從我們的腦子裡提取與他們有關的記憶,它們如何能冒充他們,你這個不算。”
紅毛一臉痛苦道,“這還不算?要按照你這麼說,凡是我自己知道的,泥俑人也肯定能提取到呗,那還證明個der啊。”
林星說,“你說你購買了線索,那線索是什麼?”
“踏馬的,說起我就來氣,那線索就幾個字,‘泥俑可以破壞’,屁用沒有,而且,這個我已經告訴過你了。”
“泥俑可以破壞,“林星呢喃着,說道,“這句話應該隻說了一半,完整的話應該是,僞裝成人的泥俑可以破壞。”
根據浩浩的話,現在他們看到的泥俑可以分為兩類,一類是僞裝在他們身邊的泥俑人,這是“内人”,一類是NPC,或者沒有僞裝的真正的泥俑,這是“外人”。
從内打破是生命,就是說打碎所有的“内人”,他們就能活,而若是破壞了除此之外的泥俑,他們就會成為食物,因違反規則而被泥俑徹底吞噬。
這也是泥俑張再三提醒他們,不要損壞泥俑的原因。
林星的心中有了計劃,她收回腳,同時将抵在紅毛下巴的棍子也收回來,“你的确是人,現在,如果你想活着離開,你就得跟我合作,消滅我們這裡的最後一個泥俑人。”
“你口中的那個男人?”
“對。”
林星最不敢相信的事情,還是得到了驗證,她本一直堅信陸驚洵就是真實的、原原本本的陸驚洵。
她也不想懷疑他,可現在排除一切的可能後,所有的矛頭和證據都指向了他。
林星回想起來,将過去真實的陸驚洵和眼下的“陸驚洵”進行對比,從細枝末節中,林星的确發現,昨天早上她見到的陸驚洵,與真正的陸驚洵不太像。
比如一向有主意的他,在解決問題的過程似乎總是在服從于林星的安排,他看似在努力地學着陸驚洵的模樣關心她,與她并肩作戰,可實際上,他也在有意無意地動搖她的意志。
比如,他曾脫口而出地喊泥俑張為主人,雖然後來他故意作了補充,但如今想來,卻頗有“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味。
泥俑是怕水的,因為水會将它們固化,林星當時之所以沒有懷疑陸驚洵,是因為“陸驚洵”協助過她,沖“許晴”和“方一遲”潑水,可當時陸驚洵拿了水瓢。
也就是說,他在極力掩飾自己身份、打消林星對她的懷疑的同時,也在刻意避免觸碰水。
而真正的陸驚洵,是有獨立思想,有堅定意志,有清晰邏輯,有責任擔當的人,他絕不會像昨天的那般,如同一個冷漠的旁觀者,躲在陰暗的角落裡無所事事,讓她獨自面對一切。
林星記憶裡的陸驚洵,永遠會擋在她的面前,相信她,支持她,保護她。
至于這些僞裝成他們的泥俑,林星懷疑泥俑人是通過提取他們的記憶來冒充他們的身邊人。
而“陸驚洵”之所以能隐藏得這麼深,僞裝得最像人,或許是因為陸驚洵跟她進入了同一個分鏡,所以泥俑人可以同時提取到她和陸驚洵兩個人的記憶,從而有更多線索供泥俑僞裝成他的模樣。
不過這些不是她要驗證的關鍵,現在的關鍵是他們先活着走出泥俑的世界。
“你剛不還說他不可能有問題,怎麼,現在你這麼輕易就相信我了?”
一道聲音将林星的思緒拉回,紅毛後知後覺,狐疑道,“不會你才是那個泥俑人,你是想引誘我去消滅真正的人吧?”
林星平靜道,“你知道我是怎麼确認你是真人的嗎?”
紅毛皺眉。
“因為你會流血。”林星點了點自己的嘴角示意,她又主動伸出昨天她為了獲得水源而咬破的手指,“泥俑人遭受攻擊的時候,會直接泥俑化,所以他們沒有血,自然也不會流血。”
紅毛恍然大悟,他昨天親眼看見林星将血滴進泉眼,不會有錯,而且,現在林星的手指上還能看到那個泛紅的口子,所以,他和林星是同類。
“不對,”紅毛對林星怒目而視,他指着自己的嘴角道,“這血迹你剛剛打我的時候就有了,所以你早就知道我是人了?”
林星挑眉,反手将棍子搭在肩上,一本正經道,“對。”
“那你還威脅我,要我證明我是人,你耍我?”
林星轉身就走,“不,因為你自己說你是流.氓,在我眼裡,流.氓不算人。”
紅毛:……
紅毛起身,因為動作幅度太大,扯到被打的地方,他的各處立即傳來痛感,他龇牙咧嘴,倒吸一口涼氣,又扯到嘴角的傷,然後更痛了。
“踏馬的,”紅毛低聲罵了一句,擡手護着嘴角的傷口,又不敢碰。
他沖着林星怒喊道,“他人在哪?速戰速決,無端挨了兩頓打,踏馬的我這人見人喊的臭流.氓的威名都要沒了。”
林星不予理會。
與“陸驚洵”分開前,兩人是分頭行動,那時候“陸驚洵”還不知道林星已經知道泥俑人的事。
現在他也還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經暴露,所以,他應該在按照林星的計劃去了泥俑屋的另一邊。
林星憑借記憶,往另一邊去,不一會兒,林星果然在昨天他們發現的“八字”軌道的地方看見了“陸驚洵”。
紅毛小聲道,“就是他是吧?”
他撸起袖子,作勢就要沖過去,林星一把将他攔住,示意他别沖動,她換回一副“什麼都不知道”的神色,走向“陸驚洵”。
她彎起嘴角,輕聲問道,“在看什麼?”
陸驚洵的身子一怔,他緩緩回頭,目光卻已經變得冷漠無比。
“别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