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知道你和梁先崇聯手殺死了雲織。”
趁着映月回神,林星沒有給她說話的機會,她将配方塞到映月手中,繼續道,“雲織沒死,而且會回來找你們複仇。”
聽見雲織的名字,映月臉色大變,在他們一字不差地說出她竭力想要掩蓋下去的秘密後,映月更是驚慌失措得快要哭出來了。
“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映月扯出一個勉強而僵硬的笑,裝傻道。
林星有條有理說道,“梁先崇已經抛棄你跑了,你還要為他頂罪嗎?我們知道,當年殺死雲織,梁先崇才是主謀,你是被他蒙騙的。”
“如今雲織要回來複仇,一定會找你下手,你如果不想死,就把浮光紗織一遍給我看。”
因為林星認真且富有邏輯的分析,映月心中已經有些動搖了。
“你還不知道梁先崇為什麼突然狠下心來抛棄并殺害了雲織吧?”林星湊近她,面無表情道,“你聽說過無臉女嗎?”
映月渾身發抖,往後踉跄一步,幸好身後有梳妝台支撐着,她才沒跌倒在地。
“你仔細想想,梁先崇為什麼突然會突然對雲織起殺心,其實你知道,若梁先崇老老實實地待在雲織身邊,以雲織對他的心思,他能吃一輩子的軟飯。”
“别說了。”
林星波瀾不驚,“可是這樣一個好逸惡勞的人,為什麼會放着惬意舒适的日子不過,而選擇冒險殺了她?因為他知道,雲織與常人不同,她是沒有臉的人,這對他來說,是一個怪物一樣的存在。”
“還有你的弟弟出事,你當真以為是意外嗎?”
林星說出這句話時,映月從驚恐中找回了一些理智,她擡眸,發絲淩亂地飄在她眼前,她用沙啞的聲音問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梁先崇為了博得你的信任,利用你幫他殺死雲織和偷竊她的浮光紗配方,所以他設計讓你弟弟出事。”
“否則,你覺得他真的會這麼巧,剛好出現在你需要的時候嗎?一切不過都是他布的局罷了。”
世界上不會有那麼多巧合,如果有,那一定是人為。
梁先崇與映月的弟弟出事是否有關,他們尚未有确切的證據說明,但是以梁先崇的為人,他的确會為了利益做出這種事。
聽到這裡,映月的信念崩塌了,她不蠢,被林星這麼一說,她多年的疑惑終于得到了可以讓她信服的解釋。
如果這一切都隻是梁先崇的計劃,也就是說,她從始至終都活在自己編造的美夢裡,當夢境破碎,過往所有的美好化作泡影,而她隻是個短暫地窺見過光的糊塗蛋。
林星和陸驚洵不再說話,給映月緩沖和消化的時間,如果映月連這都無所謂,那麼他們也隻能另想辦法了。
許久之後,映月拭去臉頰的淚,她擡頭,目光堅定了許多,“教你織浮光紗,是雲織的意思嗎?”
林星想了下,坦誠道,“算是。”
映月仰天長歎,“就算教你織出浮光紗,雲織她……應該也不會放過我吧,畢竟,我也是兇手。”
林星說,“禍不及家人,你的母親應該很愛你吧?”
透過半開着的窗,三人同時看去,老婦人将針線舉在前面,她湊得極近,艱難地将線穿進針孔後,又慢慢地拿起已經縫上漂亮精緻的花紋的衣裳,一點一點再添些其他顔色。
在這個被陋習禁锢着的小鎮,重男輕女的現象無處不在,在他們大多數人眼中,嫁出去的女兒,就是潑出去的水,所以許多人家都将女兒視作賠錢貨,嫁出去隻是為了收回一些彩頭作為對自己的補償。
所以的确少有像映母這般慈祥的母親,即使在那段最艱難的日子,她都沒有想過賣女求财,而隻把映月視作自己的寶貝女兒,僅此而已。
“即使是為了你的母親,”林星說,“你可以盡力去贖罪。”
映月無比動容,她止不住紅了眼眶,掙紮、懊悔,她的眼底閃過複雜的情緒。
片刻後,映月似乎想明白了,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她開門去,什麼話都沒說,就往另一個屋子走,林星和陸驚洵見此,連忙跟上。
走進另外的屋子,映月坐在織紗機前,熟練地将線穿過層層疊疊的機子,然後她的指尖輕輕拂過整齊的極細的絲線。
林星将配方遞給她,她看了一眼,開始動手,“傾斜入針,向下牽伸,上勾直走,第二針得落在它們中間……”
映月手法娴熟,顯然已經有極其豐富的織紗經驗,全程下來,她雖然還要憑借配方才能知道下一針的落針之處,但她沒有出現一點兒錯漏的地方。
林星站在旁邊,全神貫注地記着每一針的點位,同時結合配方來記,慢慢地她便從配方和映月的針法中找到了規律。
配方沒有明确說明的,它靠着映月的針法得到了補充和完善,而映月沒記住的,配方也給了她提示,這樣相輔相成,缺少任何一方,都不可能織出浮光紗。
織了一輪,林星便請求讓她動手試試,畢竟等到他們回去的時候,就隻能靠她織出浮光紗了。
映月沒有反對,反而十分樂意,她站在林星身側,極其有耐心地糾正她入針的傾斜度以及穿插過線的出針的細節。
她突然頓住了,可能是想到當年雲織也是這樣孜孜不倦地将她畢生所學教與她,而她卻親眼看着她被大火吞噬。
過去的罪孽已經無法挽回,她現在做的,不過是為自己求一份心安罷了。
陸驚洵沒能幫上什麼忙,便倚在門口張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