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生意之道,亦是用兵之道,在不知道對方底細之前,誰先暴露自己的欲求,誰就先落入被動之地,故而梁先崇沒有過早做出決斷,而是先暗示幾人,他不想賣,借此看看幾人的态度如何。
陸驚洵和林星也并不着急,而是真的喝起了茶,直到一杯茶見底,下人再來添,雙方都沒有再說話的意思。
片刻後,梁先崇喝飽了,或許是實在好奇陸驚洵等人為什麼不先出口問,好讓他開口明确地拒絕他們,又或許覺得陸驚洵是仍有意談這筆生意,所以在聽出他的言外之意後,還厚着臉皮不走,想讓他改變主意。
可梁先崇轉眼一想,這個叫林大的若真有意買浮光紗的配方,他們就應當主動展現誠意,連誠意都沒有,讓他怎麼半推半就地借着浮光紗撈一筆大錢?
想不明白。
終究是梁先崇按捺不住,看不見誠意,他隻能主動開口拒絕道,“真是遺憾,這比生意怕是做不成了,并非梁某針對幾位貴客,而是這浮光紗的配方乃梁某的謀生之道,實在不便出售。”
“一千兩。”陸驚洵豎起一根手指,舉手投足間妥妥的是個出手闊綽、揮金如土、财大氣粗的暴發戶,他刻意強調道,“金子。”
梁先崇顯然沒想到陸驚洵竟是這般有誠意,他驚得一口水直接噴了出來,被嗆得連連咳嗽,他還不忘瞪大眼睛,“多少?貴客莫不是在開玩笑吧?”
一千兩金子,他這屋子能直接堆成真正的黃金屋,往後就算他在這裡養十房八房小妾,招攬千百個下人伺候,置辦府邸田地,都夠他花一輩子了。
不對,要有一千兩金子,他還怎麼可能待在這破小鎮,他定要回到那寸土寸金的京城去,過一把真正的大家生活。
梁先崇已經在幻想着如何揮霍一千兩金子了,而聽到這話的其餘三人也驚呆了。
他們紛紛把目光放在陸驚洵身上,明白陸驚洵的意思後,三人又慢悠悠倚靠在椅背上,百無聊賴地喝着茶,仿佛他們真的能拿出那麼多金子一樣。
陸驚洵應道,“童叟無欺,我們可以簽下契約,若違背契約,梁老闆大可報官把我們通通抓走。”
“好說,好說!”梁先崇立馬換了一副嘴臉,他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動,不停地搓着手,似乎在思考應該怎麼開口合适。
斟酌過後,他還沒完全放下警惕,畢竟是這麼大筆生意,他試探問道,“冒昧問一下,林老闆為何會為了一個浮光紗的配方,不惜花費千兩金子?”
“梁某是有自知之明的,這浮光紗雖好,但終究是小作坊出來的東西,怎麼能比得富庶繁華之地的手藝,若僅僅為了做件衣裳,直接去買一匹浮光紗便是,斷不必如此大費周章。”
方一遲和許晴暗暗心虛,且不說他們現在連一兩金子都拿不出,梁先崇這個問題,問得實在犀利,沒有目的的舉動,最是容易引人懷疑。
方一遲在來的時候可沒想過梁先崇會問這種問題,準确地說,他沒想這生意能成,他還是覺得偷配方來得更快更靠譜。
不想陸驚洵卻是一笑,他氣定神閑,目光瞬間放柔下來,自然伸過手去握住林星的手,不僅如此,還要牽過來,一手放在膝蓋上握着,一手在其上輕輕拍了兩下。
然後,在林星一臉茫然的目光下,陸驚洵含情脈脈地看着林星,說道,“内人喜歡,區區千兩金,不值一提。”
林星:?
梁先崇的目光在兩人身上來回轉,像是試圖從中尋找到兩人親密關系的證據。
而林星知道,陸驚洵這是在有意“報複”她昨天用他來擋松蘿那件事,她一秒入戲,指尖輕輕的、慢慢地撫上陸驚洵的手,似是在故意撩撥他的心弦。
她僵硬地扯出一個害羞的笑,發現自己扯不出來,便隻好做出一個看着比較友好的表情看向梁先崇。
她說,“我夫君就這樣,金銀之類的,那是多得沒地使了,我在京城見行商開的鋪子有售浮光紗的,那名門貴女搶着買,我便好奇去瞧了兩眼,發現看着的确不錯,便随口提了句,沒想到夫君竟幾番打聽,得知浮光紗出自這小鎮,便拉着我來了。”
林星說着,不輕不重地在陸驚洵握着她手的手背上拍了一下,“早知他如此揮霍無度,我就不提什麼浮光紗了。”
“别呀,隻要夫人喜歡,為夫無論如何都會買下!”陸驚洵說着,轉眼看向梁先崇,“梁老闆,你意下如何啊?”
梁先崇作為難狀,他摸着自己的下巴,猶豫不決道,“這畢竟是大事,梁某恐怕還得斟酌斟酌。”
林星見此,立即變了臉色,她對陸驚洵說,“既然如此,夫君,我們走吧,這浮光紗我也沒那麼想要,我聽說最近京城出了個什麼金絲繡錦緞,我們這便啟程回京城吧。”
陸驚洵看了眼梁先崇,顯然他此時的人設就是個耙耳朵,他歎氣道,“既然夫人覺得不必買,那便……”
這下梁先崇急了,他一副忍痛割愛的樣子猛拍了下自己的大腿,說道,“林老闆與夫人伉俪情深,夫人喜歡,也是看得起梁某,既然這樣,我這浮光紗的配方就賣給二位了。”
四人暗暗一笑:OK,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