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兵來将擋,水來土掩,兩人都明白,眼下憂心并沒有什麼用處,倒不如吃好、喝好、睡好,過好眼前的日子,等到下一個副本開啟時,才有十足的精力去過關斬将。
這樣想着,躺在床上的林星枕着手,側頭看向窗外,小小的一方窗戶,圈住無邊無際的夜空。
今夜月明星稀,想來明天會是個好天氣。
薄雲邊的繁星若隐若現地閃出一道微弱的光,就像無形中有個鏡頭在定格聚焦,當鏡頭緩緩下拉,落在另一邊,同樣仰望星空的陸驚洵微微揚起嘴角,順手拿起了手邊的茶杯。
“啪——”,一巴掌打在了陸驚洵的手背上,陸驚洵堪堪回神,“啧”了一聲威脅道,“找死?”
“你拿的是我的茶杯。”賤嗖嗖的少年男音從旁邊傳來,陸驚洵一記眼神殺過去,故意壓低嗓音,卻隻是冷哼了一聲。
這下方一遲滿足了,他學着陸驚洵的樣子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而後極其享受地靠在軟椅的後背上。
他自然地将雙腳舒展開來,雙手悠閑地在椅子的扶手上打着節奏。
高樓的陽台之上,一眼望去,萬家燈火像是匍匐在腳邊,靜靜地在這喧鬧的城市驅散黑夜。
陸驚洵遙遙望去,茶杯在手中有意無意地晃動着,淡淡的笑意僵在臉上,似是失了神。
方一遲有所察覺,加之了解其人,便也大抵知道此時此刻他的心中所想。
他便開口調侃道,“還回味着呢,不過,她似乎早已把你忘得一幹二淨了。”
像是被一下子戳破自己隐秘的心思,陸驚洵的眉頭微微皺起,不過片刻後,他又恢複如常,反倒堅定地坦然道,“她會想起來的。”
“哎哎,搞不懂,”方一遲轉移話題道,“接下來你打算如何呢?按照你的話來說,她再次被卷進去這件事,其實并非全是壞事。”
陸驚洵的目光融入茫茫的半空,他說,“一旦被卷入副本,不到終點,就不會停止,如今既然我們都别無選擇,那我便再與她走這一遭,多年前她憑一己之力,能把天捅出個窟窿來,現在,加上我,我便是與她一同掀翻這天又如何?”
“好志氣!”方一遲聽得連連鼓掌,卻又大笑着陰陽怪氣道,“太好了,你要與她套近乎,就和我裝不認識是吧,裝裝樣子也就罷了,好好好,你還真裝得有模有樣的,要不是我演技好,你那點小心思早被戳穿了,現在,你不得三叩九拜地來感謝我?”
一個月前,方一遲突然收到了陸驚洵的信息,陸驚洵告訴他,“從現在開始,我們要時刻警惕,一旦林星進入副本,你要配合我,獲得她的信任。”
所謂配合,就是讓已經過站四次、經驗豐富的方一遲裝成新人,在關鍵時刻在自己和林星身邊周旋,并借他之口為林星答疑解惑。
“林星是過站新人,見了我,未免腼腆羞澀,到時候你就适當問我與副本有關的問題,好讓我有個由頭把她想知道的告訴她,最好能讓她信任我。”
“雖然新人的身份更能讓她産生共鳴,對我來說也是個近水樓台的機會,但是她不喜歡太弱的人,我若裝成新人,未免削弱了我的魅力。”
“但若我告訴她自己是過站高手,又顯得我太驕傲似的,這樣會讓她有壓力,拉遠我們之間的距離,所以我最好是個有點經驗的新手,這樣既能在她面前刷存在感,又不至于顯得自己沒用。”
方一遲:?
好好好,你要表現你把我當墊腳石?你是我活爹。
于是,從一個月前開始,方一遲就被迫時刻準備着鍛煉演技,好在林星面前演出新人剛到站時的害怕和單純,而就是這麼恰好,林星被卷入副本時,方一遲與林星就在列車的同一個車廂裡,卷入副本後,也在同一個車廂。
真是天助他也,所以他便自然而然地演了起來。
現在回想起來,陸驚洵上下掃了方一遲一眼,忍着笑意咂舌道,“你的演技……”
“确實不錯。”
演得跟個真傻子似的。
方一遲氣笑了,“滾。”
方一遲認識陸驚洵很久了,他記得,那年認識陸驚洵的時候,他方一遲還不過是個什麼都不懂,卻一心想要靠自己闖出點名堂的莽撞少年。
因為缺少經驗,又急切地想要證明自己,幾番周折下,他非但沒闖出什麼名堂來,還險些被騙光了所有的錢,是暗暗觀察他的陸驚洵仗義出手,這才将錢追了回來。
方一遲知道陸驚洵對他有所圖,他不過是看中他有點小錢,可以作為創業的啟動資金,所以才出手幫他。
帶着目的的接近,讓方一遲十分不爽,但陸驚洵的坦然倒是讓他改變了想法。
他記得當時的陸驚洵,明明也是個臉上稚氣未退的少年,但他卻有着一雙深邃複雜能看透一切的眼睛,和像是經曆人間滄桑後的沉穩氣質。
他說,“你有錢,我有才,你何不與我合作?”
于是方一遲不由自主地選擇相信陸驚洵。
十幾年後,當方一遲年紀輕輕就坐擁千萬資産,生活惬意,偶爾還能坐在高樓的陽台之上與陸驚洵品茶談笑時,他回過頭去,才知道當時的自己做了一個多麼正确的選擇。
他這樣想着,不由得驕傲地揚起嘴角。
他與陸驚洵,是知己,是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