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數日的大雪終于停了,日頭晴空,溫暖的陽光漸漸驅散了籠罩在雪山的陰雲。修養數月的狼群們紛紛出動,巡視着自己的領地,探查着雪山的情況。
廣闊的雪坡之上,又燃起了點點篝火,長久不聚的婦人們又湊在一起嘻嘻哈哈地談天說地……
“白耳,依我看,統領這一胎肯定是個公子!”鼠蔔娘笑呵呵地說,“肚子尖尖又朝前,當初我懷鼠蔔的時候,就是這樣!”
“哈哈哈哈哈哈!鼠蔔娘,你可别說笑了!你是雪狼!懷鼠蔔的時候,肚皮子可是朝下的!”
鼠蔔娘被大家笑紅了臉,說道,“那又怎樣!不管肚皮朝哪,鐵定是公子!”
“诶?胡嬸子,聽說您會預知,您說說,統領這一胎是公子還是小姐?”
胡伶俐緊了緊手中的線,放在嘴邊輕輕咬斷,又将手中的獸皮抖了抖,一件小巧的獸皮小襖就做好了!
“我呀,倒是覺得無論公子小姐,隻要能健健康康的,都好!”
“那是自然!無論公子小姐,總歸是咱們狼族添丁進口!都是大喜事!”鼠蔔娘笑着說道,“不過……你們發現沒?統領懷這一胎可是跟懷淩兒那次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
“懷淩兒的時候,統領可是沒閑着!見天兒地打獵,不僅治理了四小峰,還去天宮鬧了一場!但這次……除了定期地巡視,統領可是不怎麼出門呢!”
“是啊!這麼一說,還真不一樣!”
“诶呀!好啦!”白耳打斷了婦人們毫無意義的閑話,“小姐懷妙兒的時候有薩老大和夫人幫襯着,自然閑工夫就多,現在隻剩我們小姐一人管理雪山,睡覺的時間都不夠呢,哪有閑心幹别的!”
婦人們一聽,都默默地點頭。
“不過……既然這樣,統領為什麼不讓夫人過來?”
“诶……”白耳歎了口氣,說道,“小姐說,各有各界,不能總依靠别人!我也搞不懂……”
“不需要搞懂!”胡伶俐收拾好一摞小衣服,交給白耳,笑着說,“咱們都是粗使人,隻要聽令就可以了!那些動腦筋的活,就留給腦瓜活奮的人吧!”
婦人們聽了,都看向鼠蔔娘哈哈大笑起來……
廣玉寒瑤之内,寶座之上蒸騰着一團黑色的霧氣,霧氣之中隐隐的顯露出一條閉目盤坐的巨蟒。巨蟒微微睜眼,黑色的霧氣漸漸消散,粉白的蘇予瑤這才漸漸顯露。
“統領!摸清楚了!”幽靈上前一步,說道,“北邊四城内的人并沒有明顯的增多,但城周的糞便量卻多得離譜!從發現的糞便量來看,隻一城,周邊至少幾萬人!這麼推算下來,四城連成攻防線,幾十萬人也是有可能的!”
鼠蔔也邁上一步,急切地說道,“統領!南邊傳來消息,十頭峰裡被圍困的人正在預謀攻出來!祁門大人已經帶人秘密趕往十頭峰!”
蘇予瑤微微睜開眼睛,“影子和沙暴還沒回來嗎?”
“應該快回來了。”鼠蔔輕聲回道。
“嗷嗚——!”一聲長長的狼嚎傳來。
隻見瑞雪搖着尾巴沖進廣玉寒瑤,化成人形興奮地喊道,“凝寶!凝寶!有仙鶴來了!”
“仙鶴?”蘇予瑤略帶疑惑地問道,“能看出來是哪裡的仙鶴嗎?”
瑞雪搖了搖頭。
蘇予瑤輕歎一口氣,耐心問道,“是老白嗎?”
瑞雪想了想,又搖了搖頭。
“跟天宮來過的仙鶴一樣嗎?”
瑞雪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
“跟娘騎的仙鶴像不像?”
“呃……有點像!”
蘇予瑤微微蹙眉,難道是娘來了?不能啊!聽死魚幹說,娘被伊母秘密召見,按理說應該已經到達天宮了……
“閨女——!你爹來了!”一聲中氣十足的呼喚,劃破晴空,打斷了蘇予瑤的思索,并再次将乘馬峰點燃!
幾隻仙鶴優雅地尋找着落腳的地方,急得朗織一個勁地叨叨,“都是岩石雪地的,冰輪宮就随便落,這裡就這麼挑剔,真是随了你們主子!瞎講究!”
仙鶴翻了翻白眼兒,落在了廣玉寒瑤的洞口,還不等低身,朗織就迫不及待地跳下了仙鶴,沖進雪洞。
“閨女!閨女!”朗織一眼就看到滿身氣派端坐在寶座上的蘇予瑤,頓時紅了眼圈,哆嗦着嘴唇說,“閨女啊……爹來了……”
蘇予瑤扶着肚子站起身,邁步走向朗織,疑惑地問道,“爹?您怎麼來了?”
朗織震驚地看着蘇予瑤的肚子,咬着牙憤恨地抹了把眼淚,說道,“閨女,爹來晚了!玄風那個臭小子,又把你的肚子搞大了!我饒不了他!”
鼠蔔連忙使了使眼色,帶着瑞雪和幽靈退了出去。
蘇予瑤撫着肚子淡淡地笑了笑,看了看正在向洞裡張望的仙鶴,說道,“看來,是娘讓您來的!”
“對!”朗織調整了下情緒,點了點頭,柔聲回道,“确實是你娘讓我來的,你娘說飛花在冰輪宮突然犯了病,非說自己又要生孩子了!你娘擔心你,就讓我過來看看!沒想到,你……真……又要生孩子了……”朗織說着,又忍不住抹起了眼淚,“真是母女連心啊……”
蘇予瑤倒是沒有太驚訝,因為她早就發現傻呆呆的飛花在某些特定時刻可以預知有關于自己的事情。隻不過……既是預知,那飛花的反常行為就不是近期發生,所以娘早就應該知道了自己有孕在身,那為什麼當時沒有讓爹來,而是現在來?
她擡眼看着滿臉淚花的朗織,這個曾經邋裡邋遢的大蜘蛛在上次見面的時候就已經恢複了風采,而這次見面,朗織不僅更加風流倜傥、帥氣逼人,還有那麼一股子獨擋一面的自信和魄力!
“既然娘擔心我,怎麼沒有親自來呢?”蘇予瑤笑着問道。
“诶……你娘也想來,隻是冰輪宮事務繁忙,飛花那個瘋勁兒又離不開人,所以你娘派仙鶴去九郊山接上我,就直接過來了!”朗織的情緒終于平穩了下來,他搓着手掌徑直走向蘇予瑤的卧房,“小娃子呢?怎麼沒出來?睡着呢?”
蘇予瑤并沒有心思搭茬,她走出洞口看了看從仙鶴身上卸下來的東西,問道,“都是什麼?”
“小姐!是一些細糧和用品,還有些茶葉和藥材!”白耳興奮地回禀道。
“茶葉和藥材?”蘇予瑤有些疑惑,“我又不喝茶,又不怎麼生病,怎麼會送茶葉和藥材?”
朗織沒找到玄妙,便悻悻地轉悠出來,看到蘇予瑤又立馬來了精神,笑呵呵地湊上前,說,“還不是因為你燒的那片山!仙茗君為了固住那片山上的泥土,在那裡種上了茶樹,哪成想,制出來的成茶味道極好,又香又醇!更特别的是,沖泡出來的茶湯自帶蜜桃的香氣!管樾給這個茶起了個名字,叫蜜桃韻!這次,他知道我來看你,特意讓我帶來給你嘗嘗!”
“蜜桃韻……”蘇予瑤掂量着這個意味深長的名字,要是在從前,她一定會激動得蹦起來,而現在的她卻心如靜潭,蕩不起一絲漣漪。
朗織對蘇予瑤的冷漠有些意外,他看着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閨女,雖然外表沒怎麼變,但氣場、氣質、言談舉止卻不如從前活潑,反而有種……老氣橫秋的清冷感,這種清冷感……有一種莫名的熟悉……
“嗷嗷嗚——!”
“嗷嗚——!”
“嗷嗚!嗷嗚!”
狼群歡快的嚎叫聲遠遠傳來。
“跑!跑!殺——!”悠揚稚嫩的喊聲直接戳在了朗織的心尖上。
“小娃子?是不是小娃子?!小娃子會說話了?!”朗織的眼皮子又淺了,他含着淚花奔向雪坡,眼看着幾頭雪狼從山下跑上來。
領頭的雪狼背上騎着一個身穿獸皮長襖的男子,男子的胸前捆着一張熊皮,熊皮緊緊裹着圓滾滾的玄妙!
玄妙頭戴棕紅色鹿皮暖帽,仰着胖嘟嘟、紅彤彤的臉蛋兒,舉着一截灰白色的小腿骨,呲着小牙,一邊揮一邊喊着,“殺!殺!”
“小娃子——!”朗織看着玄妙激動地喊道,“小娃子……外公來啦!”
玄妙愣住了,她看着越來越近的熟悉身影,“啊……公?”
“诶!小娃子!诶呀!我的小娃子會喊外公了……”朗織的眼淚止不住的湧出眼眶,翻滾着掉落在雪地上。
“啊——!阿公啊——!”短暫的愣神過後,玄妙震耳的喊聲更是讓朗織站不住腳。
壬申皺了皺眉頭,翻身躍下雪狼,抖開熊皮,将玄妙放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