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天漸帶微涼,白蘭花尖懸着幾滴露珠,翠鳥在樹枝間梳理着羽毛。
林言并未徹底蘇醒,在喝完藥後又昏睡了過去,軒轅明夕每日早晚都會去看她,離開屋子後,他坐在白蘭樹下喝着早茶。
一尾胭脂雪的裙擺轉過飛角廊亭,施然而來。
軒轅明夕并未擡頭,默然添了新茶:“三弟還在沉睡嗎?”
“嗯,許是明日才能醒來了,”玥兒坐下,飲了口茶後道:“二哥,怎的不多睡會,你的身子尚未痊愈,若是讓狄妃娘娘看見了,可又得挂心。”
“無礙,你亦傷了身子,還日日守着三弟和,”念及林言,他怔了會才道:“你亦受了傷,倒是成日的不好好歇息。”
柳澤山莊那一戰即便回想起來也算轟烈,即便軒轅明夕這樣身經百戰之人亦不免歎然。
玥兒捧着茶杯輕聲道:“我吃睡皆好,二哥無須挂礙。”
她微側頭望向屋内,柔軟的眼底略閃沉思。
此時四下無人,軒轅明夕本就有所猜疑,探究的目光掃過素靜側臉,他手指微動:“你都清楚是嗎?”
“二哥所談何事,”玥兒擡起頭,溫和地望向他:“我所知之事并不算少。”
言辭坦蕩,好似預料到會有如此一問。
軒轅明夕也不含糊,開門見山道:“三弟接近你的目的。”
“嗯。”
她波瀾不驚的眼如深林幽潭,無絲毫半分波動。
聞言,軒轅明夕心中一動:“你既知結果,為何還要繼續留在他身邊,我聽聞......喚醒莫幹劍需以心血為引,以身祭劍。”
言辭懇切,玥兒卻雲淡風輕:“若命運如此,我會坦然接受。”
“命運?若你離開,還會有所謂的命運嗎?”
玥兒擡起杏眼,目色堅定:“二哥,昱哥哥既千方百計地接近我,即便我并未出宮,他也會有法子帶我離開......冥冥之中一切皆有安排,與其逃避惶恐,不若坦然接受。”
言語間如細雨流花,無焦無躁,無悲無喜。
其實軒轅明夕到梖城本就是帶她離宮,曾不知她與莫幹劍之關聯,如今來看倒是心中有愧,正待開口,卻被打斷。
“二哥,出宮便是我的命運,命運之事不容人插手,過去之事,你亦無須介懷。”
玥兒梨渦淺綻,又道:“事已至此,想必你也明白......言兒的不同,對嗎?”
“言兒?”
軒轅明夕目光迅速地掃過屋内又轉向她:“如此說來,她對你坦白了自己的身份?”
在柳澤山莊時,他便猜到了她的名字,然而其他的一切卻全然不知曉,聽這麼一說,他心頭竟湧出了絲急切,想要了解她更多。
如此來,他的身子竟微微向前傾斜。
玥兒莞爾一笑,開口卻是:“我亦是前不久才知曉,在柳澤山莊最後那夜言兒坦白了自己的身份,她雖并未提及其他,我卻清楚她曾試圖阻止我與昱哥哥相遇,你應該也清楚她是如何的想要撮合你我,她,總是為了我好。”
這些軒轅明夕都清楚,他下意識地又朝屋内瞟了眼,道:“嗯,我亦隻知她的名字,她的過去,為何要做這些事,亦全然不知。”
石缸上低落着水,一滴一滴,好似落在心口。
玥兒注視着他,複不動聲色地微揚眼角:“二哥,你若是問,自會知曉。”
握緊茶杯的手緊了緊,軒轅明夕壓下淺淺的一絲苦澀,沉吟片刻後道:“那日在柳澤山莊的畫......你怎會認識莫顔?”
若非莫顔,他不會接近玥兒,亦不會有這一遭經曆。
玥兒從容一笑:“二哥,顔姐姐想必同你說過往昔悲慘的經曆,那便也知我們兩家的淵源。幼時我最喜跟着她,我又怎麼可能認不出來呢,無論她變成什麼樣我都會認得。”
風住花停,她撿起一瓣白蘭,笑道:“你确認顔姐姐的身份倒是花了些時日。”
話音停住,裡面含着多少深意,軒轅明夕不問亦知。
從他看到林言頭上的梅花發钗,到帶她飛行時的熟悉感,以至在耳後察覺幻術時他方才确定,而玥兒此言,很明顯清楚他過往諸種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