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呢?
殿内空曠,地上散落的衣物早已不見了蹤影。
窗戶半開,微風吹來室外的花香,竹簾半合,遮住大半刺目的光線,灰塵在窗邊柔和的光線下舞動跳躍着,一派安甯祥和的景象。
桌上的香爐輕燃,裡頭是上好的沉香,白煙渺渺升起,香氣醇厚且清涼幽遠。
室内環境太過安逸,江念安不自覺地打了個哈欠,眼角溢出點點晶瑩。
宋延去哪了?
她餓了......
還沒等江念安出聲詢人,寝殿大門便被人輕輕推開。
還未走進,江念安便聞到一股股濃郁的飯菜香味,勾的人食欲大漲。
“宋延?”江念安歪了歪頭,目光看下殿門方向。
“醒了?”聽見聲音,宋延頓了下,腳下一踢,便将大門關上,也不再刻意壓低聲音:“看你睡得香,便沒叫醒你,餓了吧?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
江念安眨了眨眼,臉頰微紅,輕輕嗯了一聲。
木質食案輕輕放在床邊的凳子上,冒着熱氣的白瓷碗裡,盛着江念安喜歡的紅豆粥,旁邊是幾道爽口的素菜。
宋延在床邊坐下,随口端起粥碗,湯匙在碗中轉動,發出清脆的碰撞聲,他時不時地低頭吹兩下,吹散碗中的熱氣。
江念安看着對方低垂的睫毛,心頭不禁泛起陣陣暖流。
“來。”
見溫度差不多了,宋延便舉着湯匙開始了他的投喂大計。
江念安一愣,随即眨了眨眼,很自然地張嘴,将湯匙中的紅豆湯一飲而盡。
宋延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開始他的第二勺。
這種投喂貓兒的感覺......
令人興奮又滿足。
兩人相對而坐,一同用餐。
他為她喂湯、夾菜,時而雙方調換,共用一雙玉箸和湯匙。
偶爾的竊竊低語,也如同春風般輕柔,在兩人之間釀起陣陣笑意。
飯後,她靠在他的肩頭,時間仿佛就此靜止,在他們的世界裡,隻有彼此的心跳和溫柔的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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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逸的時光總是過得很快,一場秋雨,給苗疆腹地帶來絲絲寒意。
江念安一身紅色苗疆服飾,領口袖口用紅色、藍色、黑色等絲線繡着繁複的花紋,墜着寶石的銀鍊點綴其上,華貴又靈動。
坐在車攆上時,還不怎麼能看出什麼,如今恢複了雙腿,婷婷袅袅地立在門邊,寬大的裙擺被風吹起,似是單色水墨畫中最濃豔的色彩。
“小心着涼。”
帶着毛領的素色披風從身後披上來,帶來些許暖意。
江念安回頭無聲笑了笑,笑的眉眼彎彎,像是挂在天邊的月牙兒。
宋延也笑了,笑的無奈又寵溺:“等你風寒了,就笑不出來了。”
“哪有那麼容易風寒?”江念安挑眉,滿臉的不以為意。
“披好。”宋延也不反駁,隻是将披風的系帶認真系好。
不遠處,來時寬大素樸的馬車早已備好。
馬兒在巫王宮的這些日子裡養的很好,一身皮毛油光滑亮的,看起來絲毫不比江都差。
雙玉和裴青還在整理的行囊,隻待明日一早,便立即出發。
此次返程不比來時,為了縮短時間,可能不會再進任何城鎮,隻為能早日返回江都。
想到江都,便想到生死未蔔的父皇,江念安眸光一沉,心底也跟着沉甸甸的。
她想着太子的後手,想着江都如今的情勢,想着未來......
“别蹙眉。”
溫熱的大手揉開眉間的思慮與愁緒,江念安一垂眸,便見對方袖口處露出一截潤□□瘦的手臂,隐隐可見皮膚下的血管青筋。
江念安失笑着搖了搖頭,不想了,船到橋頭自然直,隻是......
她抓住眉間的那雙大手,輕聲問道:“随我回江都,你是不是......”
話沒說完,便被人用手捂住。
那雙修長的大手捂住江念安的半張臉,隻露出一雙靈動茫然的眼眸。
宋延俯身湊近了對方,兩人鼻尖隔着雙手相抵,江念安看見那雙溫潤清透的鳳眸彎了彎,含笑的嗓音就這麼傳入耳間。
“别亂想。”
宋延輕笑一聲,幹脆湊到對方耳邊低語:“不要有任何負擔,你要相信你相公才對啊。”
一聲‘相公’,羞得江念安耳根通紅,那雙杏眸也跟着水潤潤的。
還不等江念安怪嗔,便又聽見對方語氣堅定地說着:“此間事了,我會帶着你一起回金陵的。”
江念安愣住,目光不自覺地側了過去,卻隻能看見宋延白皙溫潤地側顔。
心跳又在加速,嘴角不由自主地揚起一抹溫暖又安心的笑意。
江念安知道,這是宋延給她的安全感。
是除了父皇以外,第二個給她承諾,給她安全感的男人。
莫名的,江念安也有些期待去金陵了。
那個養育了眼前這位溫柔俊逸青年的地方。
一夜無夢,第二日一早,天還未亮,一輛樸素的馬車便從巫王宮駛出。
九層高的巫王殿内,白息伏在窗邊,目光平靜淡漠地注視着逐漸遠離的馬車。
肩膀上,墨色的長蛇盤踞其上,也跟着目視遠方,時不時地吐吐信子,再懶洋洋地将蛇首搭在對方頭頂。
直至馬車消失在屋檐瓦礫之間,白息這才垂了垂眸,低低歎了一句:“希望一切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