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摸着胡子,拖着嗓音說着醫囑:“這風疹啊...問題不大,貴人切忌不要抓撓,否則會留下疤痕......依據老朽藥方,外敷内服,不出三日,即可藥到病除。”
“有勞大夫。”
江念安隔着簾子道謝,毯子之下的尾巴不是很舒服的動了動。
她并不能離開水太久。
雙玉領着大夫下去配藥領賞,宋延将紗幔掀開挂在兩側,而床鋪之上的江念安早已将毯子掀開,正抱着自己的漂亮尾巴查看情況。
“缺水了?”
看到鱗片沒那麼光滑,宋延下意識問了句。
一出口,便覺得不妥,他有點太随意了。
果不其然,尊貴的公主殿下瞥了他一眼,并不搭話。
“咳,我抱您下去?”
宋延摸了摸鼻子,自己找話題。
腳下的寝殿并沒有通水道,所以鲛人公主想要回到水裡,得自己爬出去。
不過,公主殿下怎麼會允許自己如此不雅觀的出去呢?
所以宋延,就成了殿下的禦用步辇。
江念安沒說話,隻是伸了伸胳膊,意思明顯。
宋延認命上前,彎腰抱起尊貴的鲛人殿下。
幽香撲鼻,即便這不是第一次近距離接觸,宋延還是屏住了呼吸,克制住狂跳的心髒。
江念安面無表情的靠在宋延懷裡,隻覺得未來前途渺茫。
如果...如果她真的變不回人了......
她該怎麼辦?
“唉......”
宋延看了江念安一眼,隻覺得短短半天時間,對方的面色都憔悴了不少。
作為罪魁禍首,他抿了抿嘴角,安撫道:“殿下放心,草民已經休書一封送往金陵,殿下的蠱毒,我一定會想辦法解決的。”
江念安懶懶地掀了掀眼簾,撇了撇嘴,嘀咕道:“還以為你是什麼玩蠱的高手,呵呵......”
宋延:“......”
話沒說完,但是意思分明。
宋延啞然,是他的錯,是他不該玩蠱蟲,他就應該待在金陵當個平平無奇的富二代才對,也就不會惹出這麼多的事兒了。
“你那條蛇呢?”江念安随口問了句,主要是怕那條蛇就在宋延身上。
宋延将人小心地抱進水裡,褲腳被水浸濕也沒在意,隻是随口說了聲:“天氣好,在院裡散步呢。”
江念安:“......”那麼長一條蛇,也不怕吓到人?
而且,陰天也算天氣好?
幹澀的鱗片被水滋潤,舒服了不少,江念安甩了甩尾巴,坐在台階上閑聊似的追問着:“要是你娘親也對這蠱蟲沒有辦法,你準備怎麼辦?”
宋延正擰着衣擺,淅淅瀝瀝的水珠滴落,又順着木台流到水池裡。
他看了江念安一眼,對方面色平靜,像是随口一問,但是眼底卻十分忐忑和迷茫。
宋延頓了下,說到底,對方也隻是個小姑娘,若是真變不回人形......
“我會帶你去西南,那邊肯定有辦法解決。”
宋延這般說着,心裡也确實是這麼想的,江國到底不是西南,蠱術之流也并非正統,如果這裡沒辦法,那就隻能去西南了,畢竟西南才是蠱術盛行之地。
江念安看了看宋延,默默低頭:“哦。”
尾巴輕輕擡了擡,蕩起一陣漣漪。
墨色逐漸覆蓋天空,月明星稀,麓山别院中最高的一座樓閣,燈火通明。
江念安倚在美人靠上,眼睛亮亮地眺望山下。
今日是七夕,山下的鎮上有集會,遠遠望去,隐約能看見明亮的燈火。
“今天是七夕诶。”江念安有些豔羨地看着山腳下,感覺變成鲛人後,她已經很久沒有出宮逛過集市了。
宋延将雙玉端上來的清酒倒進杯盞裡,擡眼看了江念安一眼,又略顯心虛地垂了垂眸。
風疹的地方敷上了藥草,顔色淡了不少,但依舊有些癢意,江念安隻是用手按了按,沒敢抓撓,有點怕毀容。
孟叔擅長釀酒,哪怕隻是普通的清酒,味道依舊醇香清甜。
江念安接過酒盞,剛想嘗一下,突然想到了什麼,頓了下,狐疑地問了一句:“風疹是不是不能飲酒?”
早年宮中,貌似有位妃子似乎也得了風疹,但是對方并不以為意,繼續飲酒作樂,最後窒息而亡。
思及此,江念安默默将酒杯放回桌上。
宋延挑眉,俊美的面容滿是清澈:“不能喝嗎?”
江念安:“......”
有時候,她真的很想翻白眼。
為什麼一個人的外表和内在反差會那麼大呢?
明明看起來優雅又沉穩,像是世家翩翩公子,但是越接觸越能發現,看似淡然自若的江岐,背地裡究竟有多麼的不靠譜!
“殿下,吃水果。”
雙玉捧着果盤從樓梯上來,語氣溫柔又帶着笑意。
宋延眼角一跳,無語地看了對方一眼,啧,語氣都那麼雙标。
江念安又針對風疹能否飲酒這一話題,又問了雙玉一遍。
雙玉一愣,略微思索後,皺起了眉頭:“是哦,好像确實是不可以的......”
說着,又看見桌上的清酒,雙玉趕緊将酒盅收起:“以防萬一,殿下還是别飲酒了,喝茶吧。”
宋延孤零零地端着酒杯,看着雙玉将桌上的酒器全都收走,又是一默。
是的,他不配喝酒。
江念安得到答案,輕飄飄地瞥了眼江岐,像是在說:你居然連雙玉都不如。
心頭仿佛被刺中兩箭,江岐無語搖頭,将杯中清酒一飲而盡。
曾幾何時,一擲千金的首富公子,如今也成了人人嫌棄的下場,真是可悲可歎啊!
微風輕拂,一聲幾不可聞的啼鳴聲傳來。
宋延眨了眨眼,循聲看去。
是他娘親的回信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