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知鹿不自在地又喝了一口所剩無幾的熱可可,撇過頭看他:“我才沒想多。”
山頂的空氣冰涼,刮得臉疼,看完日出,安知鹿就被路肆催着回到了車裡。
路肆沒有再跟朋友聊天,安知鹿看了好幾眼他的側臉。
車子一路面向着朝陽開着,路肆臉上駕着副墨鏡,遮住了銳利的眼睛,看不清他的表情,隻能看見線條分明流暢的面部輪廓更加冷硬。
安知鹿也戴上墨鏡,看回路面,忽然開口:“你這麼多年的經營都在外面,朋友和事業都在外面紮根了。”
同居快有一個月,路肆說着是調整了工作計劃,但實際上回來了那麼久,他卻隻有這一次來這邊的工作。
安知鹿有些不解:“回來之後,你的工作和生活,不會覺得有落差嗎?”
隔了這麼多年,對于他這樣的職業,在這邊就算不是重新開始,也還是得重新進入一個新的圈子,怎麼就能這麼灑脫地回來了。
路肆從來沒有想過這方面的問題,奇怪地問她:“為什麼會有落差?”
“我會回來,是因為我有比起事業和生活更重要的事,我都想清楚了的。”
路肆沒有明說是什麼事,他知道她能想到。
說着,路肆看了眼安知鹿抿着唇不做聲的表情,忽然笑了一下,“想不想知道我為什麼改名叫路肆?”
這也是安知鹿好奇過的一個問題,扭頭看着他,疑惑地嗯了一聲,“為什麼?”
墨鏡底下,路肆的眼睛微微眯了眯,回想起這裡面的事,心裡沒有太多的波瀾,輕淡開口給她解釋着。
“常相思是我媽給我起的名字,為了紀念一個人,這個人是我的伯父,我父親的雙胞胎哥哥,他是我媽的初戀。”
“我父親一開始不知道,後來知道了,我的名字裡,就背負起了父親的怨恨和媽媽對于初戀的緬懷。”
“小時候不明白,我還一直讨好着父親,但後來我才知道這是無用功,隻要我還存在一天,就永遠是他心尖上的刺,因為比起他,我長得更像那位早早離開人世的伯父。”
“後來我媽去世後,我就直接扔掉了那個名字,路肆這個名字,是我對我自己的要求。”
“無論走什麼樣的路,都要是我想要的,我可以放肆灑脫地去走,隻要不是遺憾,無論是什麼樣的代價,我都可以接受。”
“如果不回來,我會遺憾一生的,那不是我想要的人生。”
安知鹿愣愣地看着路肆,朝陽的光在他臉上分割,一半陰一半陽,就像他以前陰郁的人生和現在坦然随意的态度。
他的語氣裡很輕松,他好像并不糾結與他在國外近十年裡經營的事業和友誼。
他做到了像他寄予自己的願景那樣的肆意灑脫。
*
飛機是下午的飛機,去機場要先從魯哈市坐高鐵過去,他們回去吃完早飯就退房離開。
等回到桑陽市的家裡時,安知鹿有種恍惚感,感覺過去的那幾天就像做了一場夢。
從凝滞的生活裡短暫逃離,去到了遙遠的祖國西北,做了一場夢幻又快樂的夢。
眼下正是夢醒時分。
路肆抱着好幾天不見格外粘人的荔枝從外面進來,一進門就看見安知鹿站在門口,“傻站這兒幹嘛?”
安知鹿搖了搖頭,隻是感覺情緒莫名地有些低落和煩躁,勉強打起精神來:“荔枝怎麼樣?”
荔枝窩在路肆懷裡,減了小半個月肥的小貓盤靓條順,一身白毛順滑而有光澤,顯然這幾天都過得不錯。
隻是變得格外粘人,窩在路肆的懷裡就是不肯下地。
“你先收好東西,我來抱抱。”
安知鹿伸手接了它過來,懷念又霸道地在它柔軟溫暖的肚皮上狠狠吸了一口。
剛吸了兩下,鼻子一癢,連連打了好幾個噴嚏,打完之後整個人都有些暈頭撞向的。
給荔枝吓了一跳,喵嗚一聲就跳着跑開了。
路肆聽到動靜,放下手裡剛拿起來的行李,擰眉看着她:“怎麼了?生病了嗎?”
說着就要伸手摸安知鹿的額頭。
安知鹿趕緊搖了搖頭,打噴嚏結果把香香軟軟的小貓給打跑了,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沒事,就是鼻子癢,應該是被貓毛。”
應該的吧……?
安知鹿晚上就意識到了打臉的效率。
早早爬回了床上睡覺,半夢半醒間卻越來越熱。
終于忍受不了後,睜開眼睛,安知鹿有些不敢相信地擡手用手背感受了一下額頭的溫度。
眼皮滾燙,勉強看一眼手機,才晚上不到十一點。
眼淚生理性地泛出,呼吸一下又一次地粗重喘着。
她居然……真生病了?
在魯哈市這麼多天都沒事,一回來居然就倒下了?!
安知鹿無語地閉眼,回想起下午剛到家時,她還信誓旦旦地告訴路肆自己沒有生病。
腦子一陣陣地翻着暈,最終撐不住,還是翻身下了床。
屋外一片漆黑,隻有路肆的書房還透着一道光線。
安知鹿敲了敲房門,“路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