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等你。”剛好她還懶得去吹那冷得透骨的山風。
找了個心安理得的借口,安知鹿把自己往已經被她坐得暖暖和和的椅子裡塞了塞。
羅維落後人群半步,轉身看見安知鹿沒有跟上,一個人坐在那邊沒有動作,視線向着那個男人的方向。
褪去了張揚和較蠻之後,她顯然更加放松,在周遭明亮的雪地裡,眉目純淨地像新生的天使。
苦澀地笑了下,追上前面吵吵鬧鬧的一群人。
他不是傻,也不是不張嘴。
隻是愛情是在卷子上答題,而安知鹿給他的從來隻有白紙,連一點讓他可以猜疑的筆墨都沒有施舍給他。
路肆眸光沉靜地将女孩的無知無覺和羅維的欲言又止盡收眼底,耳邊還響着舅舅親近關切的聲音,情緒淡淡地應着。
“……這幾天有些事,過些天會回去看望您跟舅媽的。”
“……知道了,我晚些時候回去看看郵箱。”
“您也是,新年快樂,替我向舅媽問好。”
遠遠江對岸的城市天際線綻開倒數的煙花,伴着又沸沸揚揚飄灑下來的煙花,前面孟詩甯一群人探在圍欄上,也在跟着倒數。
跟那邊喧嚣相比,安知鹿這一角倒顯得靜谧地過分。
安知鹿沒有察覺羅維的那點糾結,路肆通着電話的聲音斷斷續續地穿透冰着冷張揚的冷風。
傳到耳朵裡已經有些模糊,安知鹿無聊地神遊起路肆和路家——當年路肆被發現常年受着常伯父的虐待後,怎麼會來自己家裡寄住,而不是去有着血緣關系,明顯更親近的路家?
脖子上忽然一暖,冷風被圍巾攔開,打斷了安知鹿的思緒。
路肆調整完屈指摸了摸安知鹿的側臉,入手觸感微涼,輕啞的聲音含着笑,“要過去看嗎?不想過去我就勉為其難陪你呆這兒。”
她今天穿的一件白色棉服,頭上頂着項墜着兩顆小球的毛線帽,看起來溫軟如同一團潔白暄軟的小白兔,分外乖巧無害。
安知鹿心念一動,擡眸看着他搖了搖頭,耳朵裡是遠處煙花炸響和孟詩甯他們吵吵鬧鬧的倒數聲。
三——
二——
一——
“新年快樂。”
視線在清冷的空氣中碰觸,是異口同聲的、跨别多年的新年祝福。
安知鹿眼裡滿滿綴起笑意,也不說話,眸子亮亮地看着路肆。
他今天穿得格外青春男大,安知鹿似乎看見那時候的陰郁少年從陰霾裡走出來的模樣,鼻子忽然有些酸,“阿思哥哥,好久不見,新年快樂。”
這個昵稱從如今的安知鹿嘴裡出來,總是帶着或是調侃或是暗嘲。
隻有這一次,透着親近和依賴。
路肆喉結動了動,嘴角提了提,有些散漫的慵懶,“怎麼?這會兒又願意記起來了?這麼久不見,要不要哥哥抱抱?”
安知鹿眸子微張,似有所察地感受到隐隐約約的情愫在蔓延、糾纏。
抿唇笑着搖了搖頭,“不可以。”
世界喧鬧,此方靜谧情絲蔓延。
不是不要,而是她不可以。
路肆忽然投降一般,狼狽地側目移開視線,伸手覆上那雙墜滿星空的眼睛,啞聲開口:“乖,别那樣看着我。”
不然他真的會覺得她也對他心動。
山林裡吹過來的冷風飕飕的,夾着細碎的雪粒,全被身前寬厚的肩膀擋在背後。
安知鹿眼前一片漆黑,剩下的感官慌張地向外伸展着試探的觸角。
不及一尺的距離,溫熱勾引着人貼近,清洌微苦的廣藿香絲絲縷縷,和着溫暖柔和的檀香。
克制又溫和。
靈魂與肌膚已經許久不曾得到安撫,每一根神經都在興奮地顫抖着,饑渴貪戀地汲取着。
安知鹿茫然地眨了眨眼,看着眼前的一片漆黑,神遊着思考那是什麼香水,才勉強克制住伸手環住那勁韌腰身的沖動。
這種脆弱如泡沫的情緒,她絕對、不能再沉溺。
路肆并不虧欠自己什麼,起碼,在事情未結束前,這段不正常開始的關系不該稀裡糊塗地添上更多的不純粹的重量。
棉服兜裡的手機振了下,安知鹿回神,克制地後撤一步,腳步稍顯慌亂。
心想着許是誰的新年祝福,不情不願地從将手從溫暖的衣兜裡抽出。
剩餘的那些心神鼓動偃旗息鼓——
【安知行: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