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做出決定到實施行動,短短兩天内,安知鹿婚姻狀況那一欄就變成了已婚的狀态。
捏着那個象征新身份的本子從民政局裡出來時,天晴得不可思議。
連連幾天的飛雪終于停息,天空高闊湛藍,路邊樹枝上未被清理幹淨的些許雪團在金輝色的冬陽下發光。
安知鹿被那光刺得眼睛微眯,眼前忽然落下了一道陰影,隔開了那刺眼的光。
風吹着她脖子上圍着的那條白毛圍巾絨毛亂飛,掃動着臉側微微泛癢。
路肆不着痕迹地撇了眼安知鹿的包。
他剛看見那個紅色的嶄新小本被安知鹿随意地扔了進去,“……快到晚飯了,我請你吃飯吧。”
“正好也商量一下剩下的事。”
安知鹿本想婉拒,提議各回各家,聽到他這麼一說,隻好應了下來,“好。”
臉埋進那一圈白毛裡,溫溫吞吞地蹭了蹭。
哪怕法律上已經是最親密的身份,安知鹿卻依舊不知道該怎麼跟他相處。
他們曾同在一個屋檐下生活,除開存在感幾近為零的保姆阿姨,他們朝夕相處了近三年。
路肆看着安知鹿揉了揉眼睛,磨磨蹭蹭地爬進副駕駛座,像極了懵懂乖巧的兔子。
眼尾彎起淺笑,“有什麼想吃的嗎?中餐還是西餐?”
上次跟兩位長輩一起的聚餐沒見她怎麼動筷子,路肆不太清楚現在的桑陽什麼餐廳是好吃的,暗自懊惱。
汽車暖氣暖烘烘地吹着,熏得安知鹿昏昏欲睡,眼皮半耷拉着,要睡不睡的樣子。
她今天為了展示自己為數不多的重視,連午覺都沒睡就出來了,這會子渾身一暖,午後的陽光恰到好處的柔媚。
分明是一覺睡到夜色四起的氛圍嘛……
安知鹿支手托腮地神遊了一會,才恍然醒神,“……想吃火鍋了,我高中後街那邊有家火鍋,很好吃。”
“好久沒吃了,我的朋友都不愛陪我去。”
窗外那點柔和的光照得晃眼,安知鹿盯着盯着就漸漸眯起了眼睛。
安知鹿困頓的聲音越說越低,最後幾個字咬字不清,軟糯混着濃重困倦的鼻音。
像一層朦胧的濃霧,撩撩繞繞,透着深遠孤林的孤獨。
路肆沉默地啟動車子,藍天白雪映得那雙眸子更加深邃黑亮,難得地洩露了些晦暗的情緒。
“……那你以後想去就喊我去吧。”
反正他在她面前随叫随到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無非就是重操舊業罷了。
旁邊坐着的人扭頭看着窗外不做聲,路肆等了許久沒有應答,輕咳了一聲,“看你這麼孤單可憐的份上,作為你法律上的……好朋友,也不是不能陪你一下。”
旁邊的人還是毫不吱聲,連個餘光都沒分給他。
路肆耳垂悄悄紅了點,眉眼皺起,瞧着有些兇,趁着紅燈的間隙,啧了一聲扭頭看她。
“……”
帶着些夕色的金輝透過車窗,女孩的發絲上蒙上了一層金紗,臉側的一圈細小絨毛也淺細地發着光,恬靜柔軟。
濃長的睫毛在眼下打出一小片陰影,伴着輕淺的呼吸細微浮動,睡得柔軟乖順。
車裡放着的音樂聲被悄悄調低,沒蓋住男人狀似不滿的輕聲吐槽,“……這都能睡着,上輩子是考拉吧。”
安知鹿睡醒時,車子剛好穩穩停下。
這條街臨近着初高中和一所大學,這會正好是晚飯的時間,三三兩兩的學生簇擁着走着,街邊餐店和小攤也是人頭湧動。
路肆不着痕迹地冷哼一聲,“上了車就睡,心可真大。”
安知鹿沒反應過來怎麼一覺醒來這人就生氣了,茫然地啊了一聲,眨了眨眼,“唔……昨天晚上睡太晚了,今天好困,沒注意就睡着了。”
昨晚剛躺下就有了新靈感,她半夜爬起來做建模做到了快天亮。
“而且,你又不會幹嘛啊。”
眼睛猶帶着剛睡醒時的朦胧霧氣,聲音裡還夾雜着輕微的軟綿輕啞,信賴感自然流露,顯得尤為無害。
“……”路肆頓時啞了聲。
所以她雖然不在意結婚的對象和結婚本身,但還是會緊張的吧?
不然也不會緊張地睡不着了。
路肆輕咳了一聲,臉上看不出什麼異樣,扭頭示意,“到地兒了,大小姐,走吧。”
安知鹿沒注意到他耳邊悄悄染上的紅暈,睡了一覺醒來,聞到街邊飄來的或孜然或胡椒的各色調味料夾雜在一起的香味,肚子的餓感頓時翻了個倍。
安知鹿深深吸了一口氣,空氣中那些霸道至極的香味瘋狂刺激着嗅覺,感覺自己懷念得眼淚都快出來了,“好懷念,我都好久沒來了。”
“回國之後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