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空一切地離開，粗魯又無禮，祝楚意卻覺得他無比可愛，她樂在其中，扭頭望一眼他的背影，暗自發笑。

以前跟異性循規蹈矩地保持距離，祝楚意第一次知道，原來調戲男人這麼有趣。

她坐了一會，懶洋洋地起身去找一百萬先生。

何盛宇已經坐在駕駛座上，看見祝楚意走近，他刻意不看那個方向，轉頭把目光落向一個無意義的點，微微出神。

祝楚意拉開車門坐進來，帶來一陣無法忽視的清甜氣息，何盛宇忍不住看她一眼，又立即挪開目光。

“想去哪裡兜風？”他看着方向盤問。

祝楚意系好安全帶，人靠着椅背，指甲輕刮着安全帶邊緣，眼睛戲谑地看他，“随便。”

何盛宇抿抿唇，不再多看祝楚意一眼，一聲不吭把車開到江邊公園。

這個時候的江邊公園人不多，走道上稀稀疏疏的幾個人散着步，跳廣場舞的人群已經散去，賣飲料和小吃的攤販仍然堅守在小廣場邊。

兩人下車，祝楚意什麼也沒拿，小皮包和手機都扔在車上，何盛宇握着手機，與她并肩行走，始終不敢再看她一眼。

祝楚意也沒看到他，她目光梭巡着行人，過後目光伸遠去到江面上。

月朗星稀，江面上波光粼粼，江風推過來絲絲涼意，非常清爽舒适。

祝楚意默默往江邊道上走，何盛宇看她背影一眼，平靜地跟上。他跟随在祝楚意身後，走上架于水面上的栅欄步道，看她長發被風揚起，風一過，發梢在他眼前緩緩落下，他莫名覺得心癢。

思緒遊離間，祝楚意忽然停住腳步，轉身倚着護欄，昏昧中看他一眼，随後别開臉，望着江對岸出神。

何盛宇心緒紛亂，默默站到祝楚意身邊，面向江水，試圖冷靜心智。

沉默許久，祝楚意緩緩回頭看身邊的男人一眼，自嘲地笑一下，幽幽地說：“陸文彥最近總約我，我以為他對我多少有點意思，沒想到他隻是對我的錢有意思。”

說到借錢，何盛宇不由得想起那份調查資料，看來陸文彥已經山窮水盡了。他左思右想，循序漸進地問：“他向你借多少？”

祝楚意：“一百萬。”

何盛宇：“你打算借給他嗎？”

祝楚意：“還在考慮。”

何盛宇：“他有沒有告訴你，他為什麼需要這筆錢？”

“他說……”祝楚意頓了下，“他投資的生意遇上資金問題，需要周轉。”

“如果……”何盛宇沉默一瞬，還是決定提醒一下祝楚意，免得她最後落得人财兩空，“如果我現在告訴你，他需要錢的理由并不是這一個，你會相信嗎？”

祝楚意狐疑地望着何盛宇，“那還能是因為什麼？”

“賭博。”

何盛宇說出這兩個字時，才意識到，在祝楚意認為自己是男公關的前提下，這話似乎并不可信。

果然，祝楚意笑了，問說你怎麼知道，又說：“我相信陸文彥不是那樣的人，他再壞也還要顧及自己的名聲。他一個小有名氣的藝術家，借錢賭博，那他的前途還要不要了。”

何盛宇沉着地看着祝楚意，覺得她對陸文彥的濾鏡太深，一時半刻無法撼動她對陸文彥的認知，他頓時生出一種無能為力的挫敗感，沉默好久沒有說話。

祝楚意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一轉身往前走去。

何盛宇注視她的背影，江風撲面而來，她單手扶着護欄，一步步慢慢走，他便慢慢地跟上去，走在她身後，納她于視野範圍内，想護她周全。

就這樣漫無目的地走，走了好長一段路才折返，兩人始終沒再說過一句話。

直到回家，祝楚意走出電梯時，回頭意味深長地問：“禾先生，一個月給你十萬，這期間你是不是就不服務别人了？”

何盛宇的心重重一跳，表面卻依然平靜，他伸手按住電梯開門鍵，隔着電梯門深深地看祝楚意，随後慢慢地點了頭。

祝楚意輕輕點頭，什麼也不再說，徑自走了。聽到身後電梯門關上的聲音，她又回頭望了眼，之後才開門進屋。

她的思緒其實很亂，一百萬先生說陸文彥是因為賭博才借錢，看着不像亂說的，但也懷疑一百萬先生是從哪裡得知這樣的消息。

不管如何，她都不願意接受自己喜歡了那麼久的人，像個江湖騙子。

陸文彥不可能感受不到她的感情，他正是利用這一點，才夠膽來向她開口借一百萬。

祝楚意找出陸文彥送的那個音樂盒。都多少年了，這個音樂盒依然保存得完好如新。檸緊發條，音樂盒上女芭蕾舞者優雅轉動，盒子裡流淌出《緻愛麗絲》的曲子，音色極清脆。

夜色很靜，這如風鈴一樣清脆的音樂聲顯得無比純粹，祝楚意坐在房間地毯上，于桌前托腮，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盒子上的舞者，心裡五味雜陳。

多米似乎感知主人的糾結，乖順地走到祝楚意腳邊，仰起頭，關切地看她。祝楚意垂眸看多米，對視着，被多米憨厚忠誠的模樣所治愈。

由此冷不丁地想到一百萬先生，覺得有一個很适合他的形容，叫忠犬。

她不自知地微笑，抱起多米，想了想拿來手機，打開一百萬先生的聊天界面，在轉賬界面上轉入一串數字。

咬唇猶豫片刻，祝楚意終究還是輸入了轉賬密碼。

下一刻，頁面跳出了支付成功的提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