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楚意坐上自己的車,沒有立即開走,她先開了空調,降下車窗,想讓帶着皮椅味道的空氣消散再走。
何育揚就在這時出現在車前方,他雙手撐住前車廂,俯身擡頭,眼神往上勾着,盯着車裡的祝楚意,以一種追究的口吻說:“跑什麼啊你,忘了我們之間的約定了嗎?”
“何育揚,”隔着前擋玻璃,祝楚意冷淡地看着他說,“我今天沒心情陪你演,麻煩你讓開。”
“我真的有正事跟你說。”何育揚屹然不動,賴上她了。
“我不想聽。”祝楚意按了按喇叭,有點煩躁地警告他,“再不走開,我開車撞你了。”
她當然不會這樣做,但何育揚有點被唬到了,看人的眼神都變得不一樣。他沒想到,看起來溫溫柔柔的祝大小姐,原來挺有個性的。
他喜歡有個性的人。
何育揚認輸地笑笑,舉起雙手作投降狀,人慢慢地讓到了一邊。
祝楚意看都不看他一眼,冷着一張臉,徑直将車開出車位,去往車庫出口。
何育揚卻目不轉睛地盯着她,看着她的車尾消失,他一陣怅然若失,心裡忽然萌生一個新的念頭——
也許将錯就錯,才是最好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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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楚意剛把車停在地下車庫的私家車位上,就收到陸文彥發來的消息。
他說:對不起!今晚讓你久等了。
又說:我這邊出了點事,我們改天再約。
祝楚意盯着消息出神好一陣,發覺自己竟不好奇他出了什麼事,但心情仍然悶悶的。她沒有回複,提上皮包下車去電梯間等電梯。
電梯很快到,她進入無人的電梯,肩膀靠着金屬電梯廂,怔愣着忘記按樓層。她低頭解鎖手機,又看了幾眼陸文彥的消息,猶豫着要不要回複他。
因一樓有人等電梯,電梯自動上升到一樓,門打開時她才回過神來,這裡不是她的樓層。看到外邊等電梯的人,祝楚意跟他打招呼:“禾先生,剛遛完狗嗎?”
電梯門外的男人牽着拉布拉多,看到祝楚意時,他目光頓了一頓,随後應一聲嗯,便走進電梯。發現祝楚意沒有按樓層,他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幫她按了她的樓層。
“祝小姐今晚沒有回家吃飯,是去約會了吧?”他以輕松的口吻問她。
祝楚意這才想起,今晚是她和一百萬先生搭夥的第一頓晚餐。她也想輕松回應的,但她輕松不起來,且忽然有點想喝酒,于是脫口而出道:“禾先生,你家有酒嗎?”
她的眼神有點傷感,看得何盛宇心軟之餘,又莫名有點惶恐。
他實在無法拒絕面前的這個人,躊躇片刻後,回答她說:“有紅酒。”酒是前些天老顧送的,從法國的酒莊帶回來的。
“可以請我喝一杯嗎?”祝楚意表情淡淡的,眼睛特别靜。
這時電梯在5樓停住,門緩緩打開,何盛宇看她一會,沒應聲,指尖按住關門鍵,又按了6樓。兩人沒再說話,到6樓安靜地出電梯,一同進了他的家門。
在一百萬先生家裡,祝楚意像在自己家一樣自在,她随手将包和手機扔到沙發上,松弛地坐着等人伺候。
何盛宇松了洋聰的狗繩,遠遠地看坐在沙發上的人一眼,默默地轉身去拿酒和酒杯。
他回到客廳時,祝楚意光着雙腳,踩在落地窗邊的地毯上,推開了窗,仰着頭看天上。她穿泡泡袖連衣裙,水波紋長卷發觸及腰際,雙腿修長,勻稱背影看着非常俏麗。
屋裡冷氣很足,但開了窗,窗外略微燥熱的空氣滲了進來,何盛宇感到微微的熱意。他沒打擾她,收回目光,看一眼她扔在沙發上的包,又看一眼她脫在地上的高跟鞋。
進門時她問要不要換鞋,何盛宇家裡沒有女式拖鞋,允許她穿着高跟鞋走進來。但她穿着了一天這細跟尖頭的皮鞋,腳尖都想得到解放,于是就無所顧忌地把鞋脫了。
她在他面前,真的一點包袱都沒有。
何盛宇有點好笑,揚着嘴角坐到沙發上,慢條斯理地用開瓶器開紅酒,之後倒兩小杯酒,端到祝楚意身邊,也擡頭望天。
“今晚月圓星密,”他遞一杯酒給身邊人,輕輕一笑,“是個适合喝酒的夜晚。”
想不到一百萬先生還挺詩意,祝楚意笑望他一眼,接過酒慢慢品着,很久沒有說話。
“小……楚,”何盛宇試探地看着祝楚意,“我可以這樣叫你嗎?”
祝楚意沒反對,嘴裡含着酒,眼睛望着窗外,輕輕地點頭。
“你今天很安靜,”何盛宇仔細觀察她,“是心情不好嗎?”
一提心情,祝楚意就想起陸文彥,心尖忽然像被什麼蜇了一下似的,微微的刺痛感。她慢慢地轉過臉看身邊人,與他有一瞬的眼神對視,又撇開,轉移話題道:“我今晚沒回來吃飯,阿秀姨有給你做飯嗎?”
“我今晚也沒回來吃。”何盛宇推開面前的這扇窗,單手扶着窗框,側眸看祝楚意,“明晚我回來吃,你來嗎?”
晚風吹過來,發絲擾了眼睛,祝楚意擡手将發絲撩至耳後,漫不經心地問:“來你家,還是去我家?”
何盛宇不假思索地答 :“都可以,你說了算。”
兩人并肩站着,各自面向一扇窗,中間隔着一個人的距離,祝楚意望向他問:“禾先生,你喜歡吃什麼?”
何盛宇飲一小口酒,酒杯離開唇,回答道:“我不挑食,讓阿秀姨按你的口味做就好。”
“你這麼好養的嗎?”祝楚意以玩笑的口吻說這句話。
“嗯,我很好養。”何盛宇知道她把他當什麼,也不想解釋什麼,隻覺得好笑。
祝楚意也笑,心情似乎好了點,她下意識打量一百萬先生的眉眼,忽然很好奇他是怎樣陪客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