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時初。”
羅浩青看了眼天色,急急忙忙的從床上爬起來更衣去了。
……
這回身邊少了羅浩青,溫稚京耳根子都清淨了不少。
上次已經看過一次瑞豐倉了,隻是裡面幹幹淨淨,查不出什麼,但溫稚京總覺得哪裡有古怪。
正好今日無事,再來看看。
跟在身後的随從都被她遣散了。
空蕩蕩的糧倉裡,隻剩她和李殷兩個人。
她再次去了上次羅浩青說的,焚燒稻谷的地方。
糧倉每年都會有一些無法食用的糧食被清點出來,或是變質,或是泡水,這些不能吃的糧食都被集中在這裡燒掉,以免有人将其偷運出去,再賣給百姓。
溫稚京要來焚燒的記錄,細細翻看着。
耳邊忽然響起一道聒噪的聲音。
“公主您來此,怎麼也不讓人知會下官一聲?若再發生昨夜難民暴亂之時,下官就是十個腦袋也不夠掉的呀!”
溫稚京黛眉蹙起。
她還未說話,李殷便已開口,微微側目,用冷冽的目光睨着羅浩青:“下去吧,這裡不需要你跟着。”
羅浩青一怔,茫然的看着李殷,又看了眼專心緻志翻看賬冊的珈洛公主。
最終隻得悻悻退下。
溫稚京翻看了許久,也沒看出什麼名堂來。
溫稚京歎了口氣,将手中的焚燒記錄丢到一旁,看向遠處的錦河,腦海中忽然閃過什麼。
她忽然問:“瑞豐倉是何時建的?”
李殷思忖,須臾道:“約莫是三年前?”
三年前。
時間也對不上。
甯州附近山林多,靠近太溪山脈,太溪山再過去,是常年冰雪覆蓋的渭鋒山。
渭鋒山的冰雪融化後,經過陡峭的太溪山,一路往東,便形成的錦河。錦河水量豐富,水流湍急,若遇上大暴雨,勢必會形成洪水。
建糧倉的人未必不會想到這些。
可這也太巧了。
糧倉建成兩年,便遇上罕見暴雨。
若非天災,難不成背後之人有通天的本事?
“是這河有什麼問題麼?”
李殷的聲音将她的思緒拉回,溫稚京再次看向錦河,道:“隻是覺得這個瑞豐倉的位置,不太合适。”
風漸漸大了起來,裹挾着冬日的寒意迎面拂來。
溫稚京本就身體不适,又站在窗戶下吹了許久的風,終于忍不住輕輕咳了起來。
李殷頓時看過來,将她肩上的氅衣又緊了緊,低聲道:“這裡風大,我們去别處看看吧。”
溫稚京輕輕嗯了一聲,任由他牽着她往外走。
路過轉角時,她扭頭看着窗外的錦河,有什麼東西忽然從視線中劃過。
溫稚京敏銳的捕捉到心頭那抹異樣,她拉住李殷,問:“那是什麼?”
李殷順着她的手指看去,解釋道:“是往來的商船。”
溫稚京拉着他小跑下樓。
“走,我們去看看!”
兩人跑到了渡口。
甯州城從前多絲帛生意,又有錦河穿城而過,所以來來往往的商船衆多。
如今甯州荒蕪,也無人再做絲帛生意了,那些往來的商船便也不再甯州停留了。
方才她翻看賬冊,發現前年瑞豐倉的焚燒較往年頻繁,隻是數量較少,登記的又是發黴變質等問題,所以一時沒引起她的懷疑。
如今看到商船,溫稚京腦海中,忽然浮現出一個大膽的猜測。
溫稚京抓住李殷的衣袖,道:“會不會有人偷偷用船轉移了糧食?”
話音一落,李殷劍眉微挑。
須臾,他饒有興緻問她:“何以見得?”
被他一問,溫稚京又有些不确定了,聲音也沒那麼笃定了,小聲說:“猜的。”
甯州幹旱許久,就算有什麼蛛絲馬迹,也早就被這一堆黃土掩蓋了。
李殷握住她的手,無奈笑道:“你這是被那糧倉的百萬石糧食困住了,或許,事實便是那些糧食已經用完了?”
溫稚京氣餒:“你說的對,甯州幹旱許久,就是有座糧山也早就吃沒了,眼下盡快找到糧食才是當務之急。”
“别擔心,糧食總會找到的。”
溫稚京知道他在安慰自己,勉強一笑。
-
安神的湯藥又送了一副。
羅浩青看着送藥的丫鬟消失在轉角,又看向翠竹旁的青年,語氣不禁帶上幾分焦急。
“主上就這麼任由珈洛公主查下去?”
又是糧倉,又是商船的。
雖然他們做事幹淨,但照珈洛公主這麼個查法,難保哪天不會發現什麼。
屆時别說烏紗帽了,他這顆腦袋能不能保住還不好說!
李殷冷笑,側目睨他。
“怕了?”
羅浩青讪笑道:“隻是擔心她會影響主上的計劃,畢竟咱們謀劃多年,若是敗在公主身上,豈不是……”
“你這是在教我怎麼做?”
羅浩青登時惶恐跪下。
“下官不敢!”
良久,耳邊隻有呼嘯的寒風,以及柱子碰撞的清脆聲。
上方遲遲沒有說話,羅浩青也不敢擅自起身。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他膝蓋有些酸麻,李殷才轉身。
他居高臨下看來,吩咐道:“明日,去調一批糧食過來。”
“啊?”
羅浩青有些摸不着頭腦,“為何呀?”
李殷劍眉微蹙。
明顯不耐煩了。
羅浩青頓時閉上嘴巴,不再多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