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自家主上向來刀子嘴豆腐心,夏志忍住笑,應下了。
不出片刻,夏志便帶着李殷進了一間十分破舊的院子。
“這間院子我打聽過了,主人前些年發了一筆橫财,已經在盛京城西置辦了一間大宅院,這間院子暫時荒廢着,一時半會兒的,他們不會回來,所以曼娘藏身此處,暫時是安全的。”
李殷點點頭,道:“你做事,我向來放心。”
甫一進門,便聽到幾聲嗚咽聲,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口舌。
李殷長腿一邁,冷着臉,踢開了破舊的房門。
屋裡的人頓時被吓了一跳,齊刷刷看向他。
那是兩個被五花大綁的黑衣人,黑色的面巾早已摘下,此刻嘴裡正死死塞着一團黑色的布,看材質,像是從他們自己的衣擺上割下來的。
李殷收回目光,看向躺在旁邊昏迷不醒的曼娘,肩膀上被簡單包着過,應是夏志所為。
青年冷冽的目光落在那兩個瑟瑟發抖的黑衣人身上,雪白的衣袍微動,他走到他們面前,居高臨下的看着他們閃躲的模樣。
他無聲的笑了笑,輕輕蹲下|身來,目光緊鎖住他們。
“生面孔,可我好像在哪兒見過你們?”
随着一聲撕拉的聲音,黑衣人臉上幾乎以假亂真的刀疤,就這麼被李殷随意揭了下來。
故意剃了胡子,故意隐藏容貌,又故意将膚色抹黑,再換上新做的黑衣。
處心積慮的掩蓋,究竟想藏什麼呢?
李殷自幼便有過目不忘的能力,但凡他見過的,每一張臉他都能牢記在腦海裡。
眼前這兩名黑衣人,顯然是他們自己人。
既是自己人,除了他,也沒什麼人可以驅使他們來壞他的事了。
隻是那人目的為何?
是想殺人滅口麼……
話音剛落,那兩名黑衣人神色一頓,隻是須臾,眼底的慌亂便消失了,仿佛那一瞬間隻是錯覺。
李殷眸光驟冷,嗓音冷若寒潭,“誰派你來的?”
話音一落,黑衣人頓時閉上眼睛,一副甯死不屈的模樣。
夏志上前一步道:“我抓到這兩人時,他們正準備服毒自盡,被我先一步制住了。”
李殷這才看向他們口中的布團。
夏志心領神會,上前一步取下布團,那兩名黑衣人繃緊了許久的面容終于可以放松下來,隻是他們的下巴早已脫臼,此刻隻能發出難聽的嗚咽聲。
李殷輕笑一聲,如玉般的嗓音卻淡淡吐出殘忍的話:“無妨,沒了舌頭還有手,沒了手還有腳,我有的是法子讓你們招供。”
黑衣人瞳孔驟縮,開始劇烈掙紮起來,隻是青年已經站起身了。
不多時,屋外走進幾名暗衛,動作利落的将那兩名抓來的黑衣人帶走了。
夏志上前道:“主上放心,我定會讓他們嘗嘗什麼是蝕骨銷魂!”
李殷淡淡看向地上的曼娘,眉心微蹙:“她雖傷在肩膀,但傷口較深,年邁又是女子,身子骨定會受不住,你找個大夫替她療傷,别讓人注意。”
主上何時如此憐惜老弱病殘了?
夏志不敢多問,忙應是,頓了頓,又問道:“那雅夫人那邊……”
腦海中忽然回想起王堅說的話,李殷眸光微冷,道:“先不說。”
他擡眸掃了一圈這間破敗的屋子。
“此地不宜久留,你先留在此處看着她,莫要讓姑姑的人發現,我會再找個安全的地方。”
“是。”
雪漸漸大了,李殷出門的時候,地上的雪幾乎要沒過他的鞋面,他擡手彈了彈衣擺沾到了一點灰塵,繼而望向灰蒙蒙的天。
空氣中還混合着似有似無的硝煙味,是街坊鄰裡過節燃燒炮竹的味道,一群瞧着五六歲的孩童,紮着沖天髻,正舉着手裡的煙花從這頭跑到那頭。
他看得出神,思緒好像随着那一道道稚嫩的笑聲,回到了十八年前。
若是他,定不會像這些小孩一樣,舉着煙花滿大街的跑。
因為母妃會拿着戒尺教訓他,身為皇家嫡孫,他的一言一行都該謹慎莊重,不能有半點差錯。
一旦出錯,牽連的,便是整個東宮。
都說罪大惡極之人,死後會被業力拖拽堕入無間地獄。
可他從未犯錯,怎就落得如今這般下場了呢……
風忽然動了,雪花斜斜擦過雪白的衣擺,帶着女子銀鈴般的輕笑,眼前忽然觸上一片溫軟。
李殷下意識閉上雙眼。
耳畔響起女子狡黠的聲音:“李殷,猜猜我是誰?”
一如十八年前,那雙寬厚的大手覆在他的眼眸上,溫柔沉穩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如潮水湧來。
——殷兒,猜猜娘親給你帶了什麼?
——你最愛的荸荠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