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殷雖然閉目養神,但睜開眼時,餘光盡數落在她身,見她竟沒有半分惱怒或是怪罪的樣子,不禁有些詫異。
“你不怪我?”
他将心底的疑惑問出口。
溫稚京被他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問得一怔。
怪他?
怪他差點殺了阿野?
不不不,他隻是一時醋意上頭,才說了這樣的話,李殷是當朝驸馬,怎麼可能知法犯法呢?
他這般問,想必是真的醋極了,又擔心他當時說的混賬話會讓他們之間心生嫌隙,所以才求個心安。
她努力了許久,好不容易才等到李殷對她展露些許溫柔,若因旁人而對他生疑,那也太傷情分。
于是溫稚京笑道:“我不怪你。”
那笑容純粹得不摻一絲雜質,像一面清澈透亮的湖水,照見了他的卑劣。
話音一落,李殷的心口就像堵了一塊石頭,悶得發慌。
心底竟然離奇的湧現出幾分愧疚之感。
他習慣于所有事情都盡在掌握,十七年來也從未出現任何差錯。
他自以為孟晴是他的手下,不會忤逆他,自以為他能順利處理王堅的事趕回來,自以為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所以,當王堅對他說出“小心雅夫人”時,他也并未當一回事,姑姑疑心重,他一直知道。
隻是直到回到驿站看到孟晴,卻未看到溫稚京,那一刻才心如亂弦。
見李殷神色有些怔愣,溫稚京以為他不信,紅着臉小聲解釋:“我們本就是夫妻,你忽然看到我與旁的男子在一處,一時吃味才說了那樣的話,也是情理之中,我知你不是那種濫殺無辜之人,我不怪你,反倒是開心,開心你在乎我!”
這一番話說得極緻真切誠懇,漂亮的杏眸裡盛滿了愛意。
李殷卻聽得俊臉一黑。
好好好,心心念念的還是她的阿野。
好得很!
溫稚京不知哪句又惹他不快了,見他冷笑一聲起身,她眼疾手快牽住他的手不讓他離開,脫口而出:“你又要去哪兒?”
聲音帶着幾分慌亂,似乎是擔心他又抛下她離開。
雖然嘴上不說,但她經曆過一次,不想再經曆第二次了。
大抵是意識到自己情緒的異樣,李殷深吸一口氣,才恢複慣有的淡然。
他轉身,垂下眼睫望進那雙眸子。
溫稚京本就生得極美,尤其那雙眸子,形狀像兩顆圓滾滾的杏子,幹幹淨淨。
任憑誰見着這雙如此純粹的眸子,也會移不開眼的。
此刻這雙眸子裡,清晰的倒映着他。
白衣翩翩,清塵淡雅。
在她的眼裡,他一直如此幹淨。
見他盯着自己看,也不說話,溫稚京還以為自己臉上有什麼髒東西,羽睫忽閃忽閃的,低頭摸了摸自己的臉。
卻沒發現什麼東西。
李殷擒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擡頭看着自己,他直面她的慌亂,彎着腰忽然湊近她。
溫稚京看着眼前逐漸放大的俊容,腦海中莫名回想起那日那個窒息的吻,唇瓣上仿佛還餘留着酥麻,她身子一顫,當即吓得忘了呼吸,整個人不住往後仰去。
砰——!
“啊!”
木質的闆凳打造得比較粗糙,凳子腿并不平整,一個受力不均,溫稚京整個人四仰八叉的倒在地上,耳邊頓時李殷肆意的嘲笑聲。
溫稚京紅了臉跳起來:“李殷你竟然捉弄我!”
她追着李殷滿院子跑,一副不捉住他便不罷休的樣子。
洗碗的秋野時刻關注着這邊的情況,見溫稚京摔倒在地,他第一反應便是要沖過去扶她。
卻見她宛如一隻靈活的兔子,三兩下便從地上跳起來,胡亂拍了下背上的泥土和雜草,便追着那名被她稱作夫君的男子滿院子跑。
遠遠傳來她羞惱的聲音,以及青年忍俊不禁的逗弄聲。
郎才女貌,似乎連日光都格外偏愛他們。
秋野看向那個歡脫跳躍的女子,她臉上的缱绻和愛意似乎要将他淹沒,胸膛裡漸漸浮起窒息感,讓他有些喘不過氣。
原來,這便是愛。
與那些時日和他的相處全然不同。
愛是小心翼翼的對視,是被逗弄後的羞惱……卻不是與他的落落大方。
日夜心亂的,隻有他一人。
在李殷沒來之前,他也曾幻想過,或許他與小溫,是上天注定的緣分,哪怕身份懸殊,哪怕貧富有别。
秋野緊了緊拳頭,半晌,終是放下,他有些失落的捧着碗筷回了屋子。
太陽即将落山之際,院子外忽然來了一輛馬車,馬車剛停,溫翁玉便從馬車裡跳下來。
溫稚京見到阿兄,頓時欣喜的跑去抱他,卻聽他忽然悶哼一聲,焦急詢問下才知,他前些時日傷了手臂,似乎傷的不輕。
溫稚京才得知,原來豐南縣令的兒子薛孟良仗着山高皇帝遠,将繳獲的私鹽礦據為己有,還意圖在太溪山謀害當朝太子。
溫稚京決定,回去定要好好收拾這個亂臣賊子。
三人收拾着要回去,卻見屋裡跑出一個粗衣少年,肩上扛着包袱氣喘籲籲朝他們而來。
秋野在三人面前站定,擡手撫着胸口順了順氣息,才朝溫稚京呲着個牙,笑道:“你們要去盛京?我也去!”
話音剛落,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好呀正好一起!”
“自己沒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