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累到翻白眼,卻依舊嘴硬:“你敢推我,我一定要把你抓到,讓我阿兄好好罰你!”
吵鬧顯然傳進了四樓的廂房,一個身穿水藍色梅花暗紋長衫的女子狠狠蹙眉。
窗邊的青年顯然也被這股吵鬧擾得心煩,指腹有一搭沒一搭的撥弄腕間的珠串。
他向來厭惡這些。
“屬下去看看。”
女子輕聲說,轉身去将房門開了一條縫隙。
隻見人群中,一個粉裙少女提着裙擺,氣喘籲籲追在一個壯漢身後,與此同時,她的身後還跟着烏泱泱的一群人。
孟晴瞳孔微縮。
……
壯漢實在受不了溫稚京這種陰魂不散的追法,尤其是她身後還跟着一群熱心之士,慌亂之中,他隻好将沿路的廂房一一踹開,激怒廂房裡的人出來,企圖攔住身後的人。
樓上那些食客本來隻想安安靜靜吃個飯,卻撞上這等破事,幾乎沒幾個人受得了,罵罵咧咧走出來。
溫稚京身形矯健,躲開了那些食客的阻攔,眼睛始終死死盯着目标。
她追得口幹舌燥。
“别跑!”
壯漢抱起手邊的花瓶就往身後猛甩,花瓶觸地炸開,濺起一地碎瓷和污泥,他同時還不忘一腳踹開廂房的門,腳底抹油的跑了。
溫稚京緊追而上,險些踩到碎瓷上,裙擺卻不可避免沾上些許污泥。
她瞳孔驟縮猛地刹住腳步,才沒有血濺一地,她慶幸的拍了拍胸口猛喘了口氣,扭頭卻見,被踹爛的房門後,一對夫妻正勾着脖子摟着腰,在卿卿我我。
女人伸出一截細弱的藕臂搭在男人的肩上,細長的手指虛虛勾着男人的脖頸。
從溫稚京的視角看,男人一襲雪白長袍,幾乎将女人的身形擋了個遍,他一手抵在窗棂上,一手攬住女人纖細的腰,低着頭将女人壓在窗戶上。
兩人似鴛鴦般交頸相靠。
溫稚京驚呼一聲,非禮勿視,眼疾手快捂住自己的眼睛:“對不住對不住,冒犯了……”
說着,正要離去,忽然身形一頓。
她猛地後退兩步,扭頭,難以置信的瞪大眼睛:“李殷,你怎麼在這兒?!”
青年身形一僵。
溫稚京已經走了進來,她的臉龐因為方才的追趕而泛着不自然的紅暈,汗水浸濕了鬓角的碎發,濕哒哒的黏在額頭上。
她卻顧不得整理,眼睛死死盯着那個熟悉的背影,氣息紊亂。
青年懷中的女子聽到動靜,從他懷裡探出頭來。
那是一張十分秀麗的臉。
細長的柳葉眼含羞帶怯,眼波流轉間極盡妩媚。
她柔柔開口,嗓音帶着懵懂的疑惑,聽得人都酥了半邊身子:“李郎,這位是——”
李……郎?
溫稚京的臉色更白了幾分,她就靜靜站在原地,面無表情看着那個背影,平靜得好像眼前的兩個人與她毫無關系,卻沒人發現那雙藏在袖中的手,指甲狠狠掐進血肉,幾欲流血。
李殷的臉徹底冷了下來,他松開挂在身上的女人,轉過身來。
即使心裡早有準備,待看到那張臉的時候,溫稚京的心還是忍不住一痛,她微張着嘴巴,急促地呼吸起來。
門外,紫珍喘着氣終于爬上了四樓,循着記憶中自家公主的聲音,找到了這間廂房。
看到溫稚京的身影,還未來得及歡喜,擡眸便看到一襲白衣的驸馬爺黑着臉站在公主對面。
而驸馬的旁邊……是位嬌滴滴的美娘子?
這——!
李殷喉結滾動,一雙好看的劍眉緊了又松,長睫掀起,一雙眼睛緊緊鎖定溫稚京。
他不知道為何她會出現在這裡,原隻是為了隐匿身份,卻沒想到撞進來的竟會是她。
李殷并不打算為自己辯解,這件事本身就無需向她解釋什麼,他們不過是被一紙婚約綁在一起罷了。
他對她沒有情,無論苦果還是惡果,也是溫稚京一人強求來的。
他這般對自己說,可一擡眸,目光觸及那雙泛紅的眸子,胸膛裡卻忽然好像被什麼尖銳的東西狠狠劃過,刺得他生疼。
他不喜歡這種感覺。
眉心蹙起。
偏偏身旁的孟晴沒了眼力,目光似有挑釁的看了眼溫稚京,再次柔柔的喚了李殷一聲:“李郎……”
李殷斜睨一眼,眸中警告意味十足,孟晴悻悻住了口,退到身後。
“溫稚京。”
他站在原地,低低喚了一聲。
熟悉的嗓音傳入耳畔,像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心頭的酸澀在這一刻瞬間達到巅峰。
溫稚京身形微顫,袖中拳頭緊了又松,松了又緊。
最後,有個聲音忽然在她心底響起。
——算了。
她站在五步開外,用涼涼的目光望着李殷,像花盡了全身所有的力氣,啞聲道:“紫珍,我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