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爾等若是同我殺進去,就是救駕頭功。”
攔在前頭的将領此刻才回過神來,額頭低低伏在地上,高聲沖羽林軍下令道:“蔡桐假傳皇後口谕,挾持皇後,意欲謀反,三位殿下前來救駕!不得阻攔!”
“阻者,死!”
劉茂一腳踢開如一條死狗一樣跪在地上的羽林軍将領。
将領不敢擡頭,哪怕被踢倒在地,又重新爬起來跪好。
劉昶丢掉手中早已砍得卷刃的寶劍,旋即随手抽出一名羽林軍的佩劍,緊緊跟在劉茂身後。
三人帶兵進入宣政門,不過數步,便看到前面一個慌張地朝着福甯殿跑去的士兵,邊跑還不住地回頭張望。
看着服飾,是羽林軍。
劉甯撿起羽林軍的弓弩,張弦搭箭,瞄着那通風報信的士兵。
在那通風報信之人即将跨上福甯殿的台階之時,弩箭破風而來,通風報信之人還未曾踏上第二層台階,便重重地摔在台階上,翻滾下來。
劉茂春風得意,誇贊道:“阿甯箭術又精進不少。”
劉甯看向劉茂,甚是得意。
蔡桐方才還在問:“怎麼不曾聽到外面的打鬥聲?”
手下人來不及回話,便有人來報,殿前多了一具羽林軍的屍體。
當得知是這屍體背上的那一箭是劉甯所射時,蔡桐面上不由得露出幾分的驚懼之色。
劉甯的箭術,蔡桐早有耳聞,先前隻以為是别人對她的恭維之詞。今日一見,方才知傳言不假,不禁連連後怕,吓得龜縮在福甯殿,不敢踏出福甯殿一步。
更是忙不疊派人出了福甯殿,與劉甯等人隔得遠遠地喊道:“劉茂劉昶,你們二人的生母可都在我手上呢,若要強攻,便等着為他們收屍吧。”
劉茂最是重情,先前為着那個胡人公主,劉茂不惜頂着被承道帝訓斥也要娶她為妻給她名分,如今蔡桐正是拿捏住他這一點。蔡桐手上的貴妃,可是對劉茂有着生育之恩的母親,劉茂焉能對她不管不顧?
隻要有着貴妃在手,劉茂豈不是任他拿捏?
“哥哥,母妃她……”劉甯急得直跺腳,恨不得再搭上一箭,穿過福甯殿,狠狠紮在蔡桐身上。
劉茂有些遲疑,不知蔡桐所言有幾分真幾分假,可皇宮早就被蔡桐把控多日,母妃手無縛雞之力,恐怕早就落在蔡桐手中了,蔡桐所言未必為假。
正想着,忽見一個小太監被帶到了他們面前。
“殿下,方才在宣政門,看到他鬼鬼祟祟的,怕是叛賊派來的,便抓了來。”
劉甯道:“擡起頭來。”
“五姐——”劉贊聽到劉甯的聲音,瞬間抓到了主心骨,擡起頭來,臉上挂的是一把鼻涕一把淚的,看着甚是可憐。
“六弟!”
“六哥!”
劉茂一個眼神示意,手下便松手放了劉贊。
劉贊趴在劉甯肩上,嗚嗚咽咽地哭着,眼淚猶如大壩決堤一樣,止也止不住。
看着眼前站着的幾位兄姐,劉贊這幾日的擔驚受怕,在此刻便如初晨的雲霧一般,皆已煙消雲散了。
劉甯輕輕拍着劉贊的後背,輕聲安撫着。
劉昶圍了上來,問道:“六弟,宮裡發生了什麼?諸位娘娘們還好嗎?”
劉贊一抽一抽回道:“好……都還……好。”
“容娘娘、李娘娘,還有八弟,現下都被遷到了福甯殿的偏殿。”
“隻是八弟……八弟受了驚吓,高熱不退。”
劉甯問道:“我母妃呢?”
“貴妃娘娘她……”
“怎麼了你倒是快說啊!”
“貴妃娘娘先前被皇後帶去了長秋宮,之後便與我們分開了,再也沒見到了。”
劉茂與劉甯互相看了一眼,眼中盡是擔憂。
“哥哥,你說母妃她會不會……”
皇後與母妃素來就有恩怨,本就是水火不容的境地,自太子巫蠱一事之後,皇後與母妃之間的關系更加緊張,如今皇後單獨與母妃相處,母妃她又怎會平安?
劉茂垂眸沉思良久,而後給了劉甯一顆定心丸道:“不會的。蔡桐既然要以母妃等人做人質來要挾我們,便不會讓母妃出事。”
話雖是這麼說,可皇後瘋癫多日,此時非比尋常人,母妃與她獨處,隻怕兇多吉少……
如今蔡桐的主力都在福甯殿,隻怕皇後與母妃也還在福甯殿之中。
“把福甯殿層層圍住,圍得像鐵桶一樣,密不透風,一隻飛蟲都不能放進去。”
“眼下皇後蔡桐等人,不過是秋後的草蟲,蹦跶不了幾下。”
蔡桐得知劉茂等人不費吹灰之力便先後攻破了宮門、宣政門之後,氣急敗壞道:“廢物廢物!一群廢物!”
“怎麼就被劉茂三言兩語給吓破了膽呢?”
“他們這般倒戈,怎麼對得起太子給予他們的恩情呢!”
大勢已去。
大勢?他們何曾得勢過?
在福甯殿的另一處偏殿之内,皇後聽聞宮内的消息後,哼笑一聲,再一擡眼,面容仿佛瞬間蒼老了十歲。
“渺渺,你赢了。”
“這後宮,都是你的了。”
“這天下,都是你兒子的了。”
“就連陛下,也是你的了。”
“阿昭!”
“哈哈哈哈哈——我這一生就是個笑話就是個笑話啊!”
“我與你争什麼啊?争來争去,到頭來是一場空。”
“家不成家,國不成國。”
“我父親死了,我哥哥也死了,我兒子也死了,馬上,我也要去陪他們了。”
“渺渺,你說,我是不是很自不量力啊?自不量力地去與你争寵。”
皇後一把扯下頭上的鳳冠,狠狠摔在地上:“劉适啊劉适,你瞞我瞞得好慘啊!”
“你的皇後,我做夠了。”
貴妃看着自言自語的皇後,心中五味雜陳,這場争鬥,不曾有過赢家,她們誰都輸了。
皇後從袖中抽出一把閃着寒光的匕首,朝着心髒處狠狠地紮了下去。
“阿昭!”貴妃跌跌撞撞地奔向皇後,将皇後緊緊抱在懷裡,泣不成聲道:“阿昭,在你成為皇後我成為貴妃之前,我從未……從未想過要與你争些什麼。”
“我隻是氣,氣你若是屬意于後位,為什麼不早早告知于我。”
“我隻是氣,以為那些事都是你做的,以為你心思深沉。”
“我氣,氣你待我不真誠,氣你待我虛與委蛇,氣你虛情假意……”
“阿昭!阿昭!”
“渺渺——”皇後半擡着手,想為貴妃擦去眼淚,可氣若遊絲,擡至半空之中,再也沒了力氣。
“我……我看到牧兒了……牧兒……母親來了……”
“阿昭……”
貴妃盯着手中的鮮血,怔怔起身,踉跄行至長秋宮門口道:“皇後蔡昭,薨。”
而後又高喊一聲:“皇後蔡昭,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