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道帝本欲讓穎州蔡氏與汀州張氏互鬥,這些年間他們二族也是如此,鬥得如火如荼,此消彼長,誰也不讓誰,可自太子薨逝之後,汀州張氏的風頭遠勝過當時的穎州蔡氏,頗有一騎絕塵之勢。
若這平叛交由秦王劉茂,豈不更助長了他的威勢?日後汀州張氏一家獨大,再無人與之制衡,這是承道帝絕不願意看到的景象。
承道帝辛苦籌謀幾十年,就為了将這些阻礙他的世家大族一網打盡,怎可再給他們起來的機會。
衆臣子們見承道帝未發聲,皆低頭不語,揣摩着聖意,生怕自己哪句話說錯了惹得承道帝不暢。
“陛下,七皇子劉昶,先前就曾在永濟帶兵,屢曆大捷,頗有帶兵領将之才能。依臣言,可使七皇子帶兵平叛。”
話還未落,便有大臣站出來反駁:“七皇子年幼,經驗不如四皇子,怎麼讓他單獨領兵平叛?”
“七皇子與四皇子相差不過四歲,怎會不如四皇子?再者,七皇子十四五歲時便帶兵駐守永濟城,四皇子那會兒還在做質子呢!”
群臣們越說越上頭,越說越口不擇言,竟忘了四皇子做質子一事是承道帝最不願提及的。
承道帝睜開眼睛,冷冷地看着階下撲通一聲聲跪下發抖的衆人,開口道:“越說越放肆了。”
承道帝看向站在一旁的劉元,詢問他的意見:“英王,你說眼下該如何做?”
觀此情形,劉元怕引火上身,不敢多言,隻推脫道:“一切全憑父皇做主,我……咳咳咳……”
承道帝皺着眉:“先前不是好了一些嗎,怎的現如今倒嚴重了?”
劉元擺擺手:“父皇……咳咳咳……不妨事。”
承道帝看了眼衆人,說出心中的想法:“既如此,那便由朕來指揮,四皇子劉茂與七皇子劉昶,二人各帶一隊兵馬,進京平叛。”
“可是陛下,過兩日便是祭祀大典了……”
承道帝胸有成竹道:“兩天時間,足夠平叛京城了。”
若是平叛了京城,便是大功一件,如今哥哥便是諸位兄弟之中獨一份的了,若是有了平叛京城之功,即位便指日可待了。
劉甯迫不及待站出來道:“父皇,兒臣年少習武,自認有一身本領,不如讓兒臣同去。”
“允。”承道帝點點頭,應下:“今日之事便商議到這兒。”
承道帝擺手屏退衆人,獨獨留下劉安一人。
劉安不明所以,心中忍不住打鼓。
待殿中僅剩下承道帝與劉安兩人,承道帝緩緩開口道:“安兒,近些年,穎州蔡氏一族的所作所為,人神共憤,可礙着太子,朕不好貶斥他們。如今蔡桐夥同皇後謀逆叛亂,朕本想着,要讓京中亂上一亂,好将穎州蔡氏一網打盡。”
“可按下穎州蔡氏,便會再有汀州張氏再浮上來。若汀州張氏再如穎州蔡氏這般,隻恐新帝難以繼任。”
劉安聽得承道帝這麼說,心中疑慮,莫不是父皇已經選定了繼承人?
“自太子走後,朕心力日漸交瘁,深感力不從心,祭祀大典一連七日,隻怕有心而無力。”
“然則祭祀大典之人,關乎立儲一事,不可輕易選定。”
“朕斟酌良久,決議讓你,代朕祭祀。”
劉安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擡頭看向承道帝:“父皇!”
祭祀之事,自古便沒有女子代為祭祀的道理,即便是她身為父皇長女,可從古至今也沒有這樣的規矩啊。
“朕意已決。”
“你,甚好。”
承道帝看向劉安,眼中滿是希冀。
安兒甚好,正因她是女子,如今代他祭祀,便不會有人對未來新君過多揣測,也可最大限度地保護未來的新君。
正因她是女子,日後才可放心地将新君托付給她。
規矩向來都是人定的,既然先前沒有這樣的先例,那便由他來開創先例吧。
京中之亂,非一日可定,他也不想着快速平定,京中還留有不少世家大族的親眷,需得讓那蔡桐好好得殺上一殺,讓他們再鬥個你死我活,好好挫一挫他們的銳氣。
“去吧。禮部會告訴你怎麼做的。”
劉安垂着頭,眼神晦暗不明,并未多說什麼,緩緩退下。
祭祀之重,父皇不會不知,曆來凡是代為祭祀者,都是儲君,可她劉安身為女子,這皇位又落不到她手上,父皇為何執意要她代為祭祀呢?
況且她先前并未曾經曆過這些事,若是搞砸了可怎麼好?豈不影響國運?
劉安心中亂如麻,可眼下又沒别的法子,隻得依着承道帝行事,暫且先跟着吳善輔前去找禮部尚書周述。
周述捧着祭祀典儀上要用的龍袍,跪在劉安面前:“殿下,這便是陛下祭祀時所需穿着的龍袍。”
周述頓了頓,繼續道:“隻是事發突然,尺寸是陛下的身形。”
劉安的目光被龍袍所吸引,并不在意這些,盯着龍袍,情不自禁地撫摸上去,心情複雜,不曾想有朝一日這龍袍竟然會穿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