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商販看着離去的三人,心中疑惑道:“那姑娘不是剛從西洲來的船上下來嗎?怎麼又坐上去西洲的船上了?”
他正在疑惑時,攤子前來了一位客人,他便不再多想,買賣更重要。
“秦危白,你以為你為什麼總是夢見你那蠢師父呢?”阿月一襲綠衣伏在秦危白身前的矮桌上,一雙綠瞳魅惑人心,“是不是覺得我和她很像?一樣善良,溫柔,貼心?所以才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秦危白閉上眼别過頭,悄然調解内息,企圖沖破阿月的定身術。
“哎呀,害羞啦?”阿月一個翻身站了起來,“那你恐怕要失望了,這都是我裝的,我要是你師父那慫樣,我甯願去死!”
她轉身在屋内來回踱步,妖身随着她的話逐漸顯現,她的耳朵變得又長又尖,指甲急劇變長,成了淡紫色,紫青色的妖紋從脖子蔓延到了左臉,與白瓷班的皮膚形成強烈對比。
秦危白聽到她竟對師不為出言不遜,不由得怒目圓瞪,見她妖身漸顯,更是氣得直發抖道:“你是鬼姬月?方廣也是你所殺!?”
鬼姬月嗤笑一聲:“呵~方廣不是死于你的明光劍下麼?我隻是用幻境使他發狂罷了,他本還有救,是你,親手殺了他!”
“胡言亂語!”秦危白眼眶微紅,竭力吼道。
“這就受不了了?你不是要找你的那些同門嗎?我現在就告訴你,他們早就自相殘殺,死于非命了!”阿月走向一旁,取下自己的琵琶,“想看看他們是怎樣自相殘殺的嗎?”
“阿月!”秦危白徹底慌了,他質問阿月前,沒想到自己在她手中竟毫無還手之力,他回想起幾月前的那點懷疑,那點他不敢相信也不敢面對的懷疑,如今卻叫他釀成大禍。
阿月沒有理會他,自顧自在他對面坐了下來,纖長的手指開始撥動琴弦,清脆的琵琶聲随之而起。明明被撥亂的是琵琶弦,擾亂的卻是秦危白的心。
他看見了一衆同門是如何中了幻術,如何失去理智,又是如何開始自相殘殺,他看見了阿月是如何對手無寸鐵的凡人痛下殺手,他也看見了阿月是如何将方廣與她自己湊在一起,又是如何叫方廣在崩潰之中失去理智,他甚至看見了師不為在他面前自刎,自己卻連哭也哭不出。
他不斷循環在這樣的幻境中,他想要改變他們的結局,卻無能為力,隻能像一個局外人一般旁看,他不願再直視這樣的場景,不想再經曆這樣的折磨,卻隻能選擇閉上雙眼。
阿月見秦危白竟暈死了過去,也停下了琵琶曲。
她起身走到秦危白一旁,用腳踢了踢,見他沒反應,嘀咕道:“平日裡不是挺厲害嗎?心靈這麼脆弱?”
秦危白醒來時屋内不見一人,他召出明光劍,輕聲走到了門前,聽了聽外面的動靜才推開房門走出去,隻見阿月已經恢複了往日的樣子,坐在院子裡逗着小雞,她聞聲回眸,看見是秦危白便笑說:“你醒了,今日也進山嗎?鬼姬月會不會已經離開了?”
秦危白看得一怔,恍惚間想起她變作妖身的樣子,一切都是夢嗎?
“怎麼啦?”阿月看了一眼他手中的劍,輕提綠裙,走到檐下,一雙墨綠幽深的眼直視着秦危白,仿佛将他看得徹底。
秦危白垂眸看着她,從她的下巴看到她透紅的唇,從她的唇看到她高挺的鼻梁,從鼻梁又看到她深邃的眼眸。
阿月隻覺一陣清風拂過,秦危白的劍便橫在了她的脖頸前,隻要再微微往前分毫,白皙的皮膚上必定見血。
她面上不見懼色,向着劍刃偏了一下頭:“這是何故?”
秦危白的劍随着阿月的動作移開了一些,卻始終架在阿月的脖子上,他冷聲道:“别裝了。”
阿月無聲輕笑,霎時間二人周圍連風聲也聽不見了,隻有那幾隻小雞,一直咯咯叫個不停,原本的光天化日,也逐漸暗淡下來,房檐上的幾盞紅燈籠唰地一下亮起,火紅的燭光将阿月的臉照亮,她竟一直停留在這個詭異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