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七目光渙散,“什麼歌……這麼好聽……”
落雪覆蓋兩人周身,李近雪蹭了蹭她的發心,耳邊的吸氣聲和低低的痛吟終于停了,她無力地扯住他的衣角,仰頭看着漫天飛雪,聲音憔悴破碎,“我叫……宋水市,你可以叫我阿沛……”
她暈了過去,沒有發現一個輕輕的吻落在額間。
她給他看了化冰,說這是對她很重要的東西。
他癡迷武學,她也亦然,或許他們都有同一個宏偉夢想,一柄長刀橫貫武林,挑盡天下英雄。
扼腕歎息除了徒添愁緒毫無用處,這樣一想卻又隻剩了心痛。
他終于可以毫不顧忌地将目光落在她的左手上,明明看起來與從前并無不同,他故作輕松,細細給她凍傷的手指上藥,由衷贊道:“這刀真漂亮。一看就知道它的主人是什麼樣的人。”
她看他一眼,見他面上沒有玩笑之意。化冰的确凜冽剔透,通身中正雪亮,澄明清靜之氣迫人心扉,與去烽是極與極的對比,這樣兩把氣質違和的刀卻有着同一個主人。
屋子裡隻點了一根蠟燭,兩人都習慣了黑暗,李近雪又想早晚他會把這帶着血色的黑暗撕個稀巴爛,“不愛笑,冷冰冰的,一說話就掉冰渣子……”
細指摩挲着刀鋒,她眼中劃過一絲無可奈何的笑意。
“這是?”她抱着刀往院裡去。
李近雪将她一攔,搶先一步刨土,與紫神龛裡冷戾的樣子相去甚遠,眉眼是低垂的溫柔。
三七隻好抱着刀等他,解釋道:“暫時用不了它,就把它埋在這兒吧。”就像從前她藏着化冰,也是埋在宋宅裡。
暫時用不了它?李近雪眸色又冷了下來。
“你這是什麼表情?收起來,我不愛看。”她不鹹不淡吩咐到,李近雪搖頭笑她。
“除非我死了,不然早晚會把它挖出來的,就先委屈它了。”她相信李近雪的話,等有一天她能離開離魂宮她便取出化冰一同去看這世界。
他很不喜那個字,李近雪等她把土掩上,再把雪堆在最上面,這才開口,“我也挺委屈的……”
他眼眸垂垂的模樣還真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她下手重,這時候他面上還有一個鮮紅的掌印,在他俊俏的面上無比煞風景,又再想到從前一意孤行地退避或許并不是成全,一句“對不起”都已經溜出齒縫了,又見李近雪吊兒郎當笑起來,三七這下直接閉嘴了。
他興緻盎然,轉眼就移了注意力,“你看,這是什麼?”
“春蘭。”
“這個時節怎會有春蘭?”
“沒瞧見隻是個花苞嗎?”三七呆呆道:“它可能着急吧,就先冒頭了。”
“不錯不錯。”
“?”哪裡不錯?
“咱們還能一起看春蘭花開,當然不錯了,甚是惬意呢。”他眼眸深邃,帶着無限的溫柔,就連小心翼翼都可愛起來。
過了很久,三七才跟着彎了下眉眼。絞盡腦汁也不知說什麼。
“你回來得不晚,”三七立在雪裡,見李近雪望過來,“趕上了第一場雪,咱們還能一起賞雪景呢。”
李近雪長指逗了逗那顫巍巍的小花苞,轉身朝三七奔去。
漫天飛雪,雪化成水暈得她的眉眼更加深黑,面容愈發清麗剔透,眼角眉梢生動起來,那是世間最美的景象。雪景又如何,春蘭又如何,獨獨缺不了這個人罷了。
回想起那幾年,三七是被他撫平尖刺的小獸,終于能見笑容,沒有人再覺得她是怪物,他總是小心地藏着愛戀,不讓她受刺激,他以為殺了離魂宮主人便能與她遠走高飛,到那時他們會是世間最潇灑的俠侶,卻從來沒有逃過“世事無常”四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