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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少年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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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聲響就知道是一番苦戰,三七估摸着時辰,這才懶洋洋睜眼。

李近雪扛着劉钰擺脫戰局,一衆正欲追趕的鬼面被徐徐現身的三七擡手攔住,殷奉衣角染血心下微驚,對李近雪隐藏的實力又有了新的認識,他嗜血道:“李近雪瘋了,他不要命都要帶走劉钰!”

他們圍攻一個帶着人質的李近雪尚且還受了傷,李近雪隻怕是拼盡了全力情況更不妙。

三七略帶責備地看着殷奉,大有他阻攔不力的意味,“省省吧,我去追。”

——

李近雪從來沒有如此渴望過山谷外的世界,胸腔裡灼痛不止,他被鬼面圍剿一番已分不清身上哪裡在痛,他隻知道要提着劉钰逃得越快越好,逃的越遠越好,他甚至想立馬放聲大笑,魔窟離魂宮,地獄鬼域司!老子逃了!沒人困得住我!

耳旁傳來一絲細風,卷得他臉頰旁的碎發撩過了眼睫,再從樹葉間徐徐穿過,引得山谷裡響起清鮮的嘩嘩聲,一旁樹叢裡的飛鳥驚弓飛走,李近雪強迫自己不要回頭看。

一定要帶走劉钰!一定要帶走劉钰!

他口唇緊咬,憋着一口氣在林間疾馳,也不免眸光黯淡隐忍,他還是來追自己了,原來在鬼域司、汝陰和勝唐關的洞悉與相通都不過是暗夜逐風,隻在李近雪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

為什麼是你來追我?你終究是鬼域司的怪物。他蓦然想起常常在腦中萦繞不散的黑潭殺虎,李近雪憤恨閉眼,好似在逼自己将夢放逐,那一幕幕甚至開始扭曲變形,最終歸于黑暗,好似從來信奉追尋的神明跌落,隻能無可奈何銜恨退場。

李近雪不甘!

三七的輕功的确在他之上,輕而易舉就追上了自己,李近雪知道,即便自己沒有受傷,對上三七也沒有勝算。

李近雪扛着劉钰,腰腹的刀傷正汩汩淌血,他眼前已有些模糊,不知怎的,胸中的意氣到底洩了,隻好頹然靠倒在一岩石旁。

你還是要殺我的。

三七穩穩落地,一步一步朝兩人走來,與以往甚至沒有任何不同。

李近雪悄然握住了刀,即便今日于此喪命,他也要再搏一把。

“我不能眼睜睜看着劉钰被你們抓走!”他靠着石頭,突然喃喃道。

“鬼域司不是人待的地方!他也不該困在那裡!”他聲音越來越大。

三七腳下林葉被踩的簌簌聲在他看來不啻于雷聲貫耳,“我不人不鬼了,不能再看劉钰也變得不人不鬼!”

“我必須帶他走!”

他的吼聲響徹山林,回音還未消失,人已到了三七面前,雪亮的刀刃劃過,他力盡不支隻一招便被三七一掌擊退。

難道,一切就要結束了嗎?

三七已走到他面前,蓮魄刀的寒光刺痛了他的眼,他倉惶閉眼。

等了幾息,沒有以為的刀鋒落下,李近雪狼狽看他,卻發現山谷裡斑駁的月光好似都偏愛他,紛紛吻在他周身。

他确實與平常并無不同,不管他是來殺他,亦或是其他,他都沒什麼太大的情緒。

以至于李近雪從來就沒有真正了解過這位人物。

李近雪的目光陡然變得難言至極——他到底,為什麼是這樣?

刀柄狠狠砸落在李近雪側臉,他整個人被狠狠掀翻,滾下了山坡。

不要,不要!劉钰!

李近雪頭昏腦脹,視線不複清明,他手腳并用艱難地往上爬,待視野能看到劉钰了這才松了口氣。

“三七……”他不知道該如何阻止,口中幾乎有血星噴出,“三七,劉钰要是沒了,我恨你一輩子!”

說了這樣的話,李近雪心裡像是被塞了團棉花般發堵酸澀。

三七好似沒聽見一般,他沒有動地上的劉钰,也沒有被李近雪激怒,反而找了一處月亮能照到的地方,從懷裡掏出了關隘圖。

李近雪長眸微瞠,隻見寥落月色下,三七席地而坐,就着岩石為桌仿佛在作畫——他在,謄抄?

三七仔細将手裡的一半關隘圖謄畫在另一張羊皮紙上,有意将幾處地方畫成其他模樣,而後安靜地等着墨迹幹透。

兩幅關隘圖,一幅隻需與天京的另一半相合便是動搖社稷的關鍵,一幅卻是被動了手腳即将被送回離魂宮交差的赝品。

靜夜無邊,李近雪伏在草叢間,死死盯着不遠處安坐的三七,明明身形伶仃,就算挺腰直背地坐着,也隻會讓人聯想到纖弱,一身灰色短打是毫不起眼的裝束,卻像是無形囚籠,加諸于身的烈焰枷鎖,擋住了月輝灑落,掩住了他心滾燙。

他一句話沒說。

李近雪心頭萦繞不散的卻是——為什麼?他為什麼是這樣?他為何是這樣的人?

他是離魂宮的三七,是殺人不見血、行淩遲啖生肉的三七,他應該在自己潛進他房中的那夜就殺了自己;他應該在察覺到自己的出逃之意時就出手掐斷他的希望;他應該扔了自己的殘刀……

沒有人能在身負重傷、背負沉重枷鎖的情況下仰天笑恨,還不忘奮力搏殺掙個生路……在此劫的循環往複下過了一年又一年,他應該變成個怪物的。

可他是嗎?李近雪攥緊了雙拳,牙關已經咬出血來。

他默許自己的冒犯,洞悉自己的不羁與意沉,帶自己離宮……黑潭上生死一線苦鬥的三七又清晰浮現于腦海,在李近雪的瞳孔裡漸漸變成了他自己的模樣。

若是自己身處死境,能保住性命嗎?

少年眸光恍若神星,眼皮一動便是一點神光墜地,李近雪果斷擦去淚痕,暗夜裡的意動無人可知無迹可尋。

關隘圖還沒幹。三七靜靜坐着,雙手自然放在膝頭,身後的視線越發滾燙——牽機問,他有什麼不同,那時候自己沒回答,因為他也沒有答案,有什麼不同?應該也沒有不同,都不過是他黯淡折子裡的微光……統戰裡第一次見他眸光燃火,那簇烈焰一直燃燒到了今日。

也僅僅讓自己記住了那雙眼。

後來他膽子大到在黑潭上挑釁自己,還敢深夜潛進自己的房間送藥——他從沒有惡意。

他不是鬼面,也不是離魂宮的人,他絕不該屬于這裡。

他應該是三七為數不多做的夢裡,在春雨染濕的水鄉小路上偶然擦肩而過的一個尋常少年。令他神往的,不僅是少年眸子裡的清亮和念想,還有他從來就不曾擁有的清淩淩的月光和溫暖烘人的被衾,他絕無可能擁有這樣一對眸子,抓不住烈焰,也存不了永久,因為自己永無可能是烈焰的燃油。

三七眼底空空,心中也早已空空,做不了生動的人。

蘆葦蕩裡潭水四濺,李近雪眼裡有着這世間最珍貴的東西,逼得自己貪婪地望進去。

他的确是不同的。他比所有人臉皮厚。

三七淡淡垂眸,東西幹了。

他仔細卷了兩幅圖,彎腰将真迹妥帖放進劉钰懷裡,而後利落轉身離開。

——“鬼域司不是人待的地方!他也不該困在那裡!”

——“我不人不鬼了,不能再看劉钰也變得不人不鬼!”

李近雪說的又何嘗不是自己。

三七離去的腳步沉靜有力,他不自覺伸手,感受着從指間掠過的細細山風。

李近雪藏在草叢後的目光顫抖,緊緊盯着他離開的背影,到底為什麼?他就這麼走了?難道不把劉钰帶回去?

他應該把他們抓回去……最多放了自己,為何要一言不發的、就像平常那般淡然平靜地還回關隘圖,還擡手放過他們。

胸中越發酸澀,眼前的天地和月光好似通通消失,隻餘三七無言的背影。

他為何是這樣?李近雪在心中錘問千遍萬遍。

柔軟的清風仿若在催促他支起身子離開,好牽引他去尋自己的天地——那裡有他向往的繁華煙火,有恣意的馬蹄哒哒,有溫暖的家,有自在的風。

細風拂過指尖,李近雪好似感受到了風中微弱的溫熱。

卻蓦然想起清泠幽深的月光,照進了冷寂的潭水。

不是平靜無波的承受,他一直是沸烈熾燃的迎接。

蟬鳴星夜。

少年眼眶通紅。

這一刻,原本破土而出的念想終于長出樹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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