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刀被劈成兩半,李近雪像是脫了力的囚鳥陡然從林間摔去了沙地。
被劈斷的斷刃同時釘入了地裡,正落在不遠處。
鬼面人衣袍一揚狀似魔鬼直沖自己而來,李近雪絕望閉上了眼。
“停手!已經結束了!”
“别惹麻煩!”
死亡并沒有到來,等了幾瞬李近雪睜眼卻看到離奇一幕。
天幕大亮,原本空曠的沙地忽然出現或坐或站三三兩兩的鬼面人,雖身形不一,但都血氣凝重,李近雪知道這些都是這場殺戮遊戲裡的劊子手。
李近雪踉跄起身,一些傷重且同樣沒戴鬼面具的人被鬼面扔到了沙地中心。
有人自深黑林間步出,“恭喜各位,你們便是這次統戰的勝出者。”
話音剛落,不少人脫力坐到了地上,仿佛在慶幸終于逃過了這場屠殺。
汗水從眼前滴落,李近雪兩股戰戰,強撐着不倒下,心神全不在此,隻望着那柄斷刃——那是……父親親手挂在他腰間的短刀,此時卻卷了刃被生生砍斷。
就這麼斷了?
李近雪似乎能從中窺見自己的未來。
他們被鬼面人圍在中央,李近雪顫抖地環視這些黑衣的魔鬼,他們空洞的眼神和完全靜止的身形映在李近雪驚恐的眸子裡。
人間地獄。
他極速眨眼,想要緩解内心的恐懼,汗濕的發尾刺進眼裡,眼底生疼,最終隻能垂下頭。
一鬼面人腳尖微勾,釘入地裡的斷刃脫出被他接住,順勢放進了懷裡,複又支着腿靜觀場中變化。
一群穿着黑色小衣的妙齡少女魚貫而出,各自停在一人面前。
李近雪遲鈍地垂眸,眼前的少女雪膚紅唇黑衣裹胸,露出一截雪白的細腰,看起來妖冶非常,出現在殺場裡卻十分詭異。
托盤上是一頂鬼面具。
少女帶着香風的手替他們戴上了面具。
李近雪無力抵抗,驚恐地看着漆黑的面具覆上了自己的臉。
黑暗湧來淹沒了所有。
不多時,身旁幾人尖叫起來,通通捂着臉在地上翻滾掙紮,露出來的脖子青筋虬結,他們無助地扣着面具想摘下來卻是徒勞。
這面具有鬼!
“從今往後,你們便是離魂宮鬼域司的鬼面,至死,不能離。”
李近雪感受到臉上的異物感,踟蹰後退幾步,最後暈倒前隻聽得滿耳的痛叫與嘲笑。
——
身上的傷被草草裹治,李近雪埋首在臂彎裡,少女一言不發地解着衣服。
李近雪長眉微蹙,他縮在一旁沒出聲。
這個房間簡陋無比,依稀可以聽見隔間傳來的趕斥聲以及一些……暧昧的聲響。
“出去!”隔壁一聲斥責驚醒了李近雪。
眼前的少女在李近雪走神時已脫得□□,她濕漉漉的眼眶微微泛紅,李近雪定定抓住對方在自己身上暧昧遊曳的手,“出去。”
少女緩緩擡起眸子,精緻小巧的臉龐卻不見絲毫媚意,她也同樣害怕,“這是鬼域司賜給你的極樂,過了今天便再也沒有了。”
賜?極樂?李近雪狠狠丢開少女的手,隻覺荒謬。
“你快快離開,我不需要。”
少年俊面微沉,耳根依稀發紅,見少女被自己拂開後伏在地上久久不動,心下猶疑,她看起來比自己年紀還小,李近雪不忍,将語氣放輕,“你……沒事吧?”
将人扶起後少女粉面桃腮上挂滿了眼淚,赤裸的身體抖得不成樣子,李近雪瞬時手足無措起來。
沉抑的屋子裡還能隐約嗅見血腥味,面對垂淚的女孩,不過十四歲的李近雪也好想哭一場,但他自幼養成絕佳的涵養,隻默默看着女孩。
在這樣一個吃人的鬼地方又能說什麼安慰人的話呢,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房間内一時默然,隻剩燭火燃燒的噼啪聲。
李近雪平複沉重的心情,安慰道:“你安心待着吧,我不碰你。”
替少女撿回脫下的黑色小衣,又脫下了自己稀碎的外衣,遞給少女時又覺得衣服破爛有失風度,不等李近雪猶豫,少女接過了外裳裹在自己赤裸的身上。
“方才他們這是?”李近雪指了指臉上的面具。
少女聲音清軟娓娓道來,“面具上有毒,名為厭離,接觸體膚便會像蟲子一樣鑽進體内,從此再不能解……”
一瞬間明白過來,用厭離控制鬼面人,真夠惡毒。
“你們為何能碰?”
“因為我們原本就中了厭離。”
擡手摘下面具,那是張鐵灰色半面羅刹的樣貌,血口獠牙,角落處雕着幾朵形态詭異的小蓮。
當世奇毒厭離嗎?為何他的這頂面具上沒有?
李近雪沒有聲張,擡頭見少女直直盯着自己。
李近雪信手拿衣服擦了擦臉頰,溫聲道:“我臉上有血,你要是怕我就把面具戴上。”
少女卻搖頭,寂寂道:“……你長得真俊,我要是沒有被抓進紫神龛,我也會讓阿娘給我說一個像你這樣俊的……”
嘴邊的話轉了幾圈,李近雪最後隻笑了笑。
天将亮時,少女将破爛疊好放在一旁,似是還有話要說,李近雪靜靜等着她開口。
她飛快地在李近雪臉頰上啄了一口。
還不等李近雪從驚愕中反應過來,少女對他笑了笑,若是忽略她眼角的淚光,她分明一顆虎牙閃現卻是笑得俏皮十足。
外間異常靜默,李近雪直覺有異,追了出去。
“不!”鮮血濺上窗紙,少女們雪脖間多了一道翕張猙獰的血口。
女孩直直倒在門前,漂亮的眼睛還望着自己。
昨夜還鮮活的少女們此時全部被斬殺在外,不管昨夜是否與她們共赴雲雨,此時房内的人臉色都沉得滴水。
鬼域司時刻在用鮮血刺激和挑戰他們的神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