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牧垚手腕脈搏處貼着掉漆的桌沿,明明是金屬材質,卻燙得她手腕内側幾乎能烙出印痕。
教室裡動靜逐漸加大,從後排傳來嬉鬧聲,是以許淩可為首的男生們正在起哄。羅牧垚忽然感覺這就是邬子兵的整個計劃,但也像是隻有他們兩個才懂的較量,她不禁羨慕男生将這麼棘手的問題處理得這樣不露聲色的能力。
周圍響起無數起哄的咳嗽聲、敲桌聲,在蟬鳴刺穿教室玻璃的時刻,她敗下陣來,答:“行。”
邬子兵聞言,喉間滾出含混輕笑,在女生作業本中央伸過來一隻拳頭,放下一顆奶糖的同時,輕聲道:“今天你不舒服,就不出去逛了。周末見。”
羅牧垚并沒跟邬子兵說過她今天在生理期,她伸手握住還帶有男生體溫的奶糖,獨自消化着短短幾分鐘内她内心的波瀾壯闊。
“咳——咳——”林欣然這時在一旁撐着腦袋,一副見怪不怪又忍不住調侃的樣子,時不時朝羅牧垚這邊偷看兩眼。
“想問什麼就問吧。”羅牧垚道。
林欣然立即蹿了過來,趴在羅牧垚胳膊上,問:“所以你們到哪一步了?”
羅牧垚聞言猛地看向林欣然,眼底閃現一絲不易察覺的警惕。那些在此之前,羅牧垚從來沒想過的事,被林欣然的一個問題激出了水面。
林欣然看羅牧垚狀态不對,便道:“我就随口一問,你别介意啊。”
林欣然坐正姿勢後,又道,“其實你不知道多少人在羨慕你,成績又好,長得漂亮,男朋友還是邬子兵。我要是你,做夢都會笑醒了。”
羅牧垚看向林欣然,有些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邬子兵的明目張膽,何嘗不是一種偏愛,她所看成的較量在另一種程度上,又何嘗不是一份獨一無二的禮物。
林欣然這時問她:“聽歌嗎?”
羅牧垚點點頭,林欣然把一隻耳機塞到羅牧垚耳朵裡,她聽見耳機裡傳來王心淩甜美的嗓音——“那時我們天天在一起/太幸福到不需要距離/很貪心/要全世界注意”
……
周六一早,羅牧垚按照約定來到邬子兵家。
她剛敲了一下門,門就被男生拉開,然後她看見邬子兵頭發濕漉漉的,穿着一件白色老頭背心,開叉很大,水珠洇在男生突出的鎖骨上,還彙成水流直往下淌進衣領。
邬子兵沖羅牧垚笑了下,讓開道:“挺準時。”
羅牧垚進屋換鞋的時候,邬子兵走進客廳,從椅子背上拽下毛巾胡亂揉了兩把頭發。
羅牧垚走出玄關時,晨風剛好吹起窗簾,羅牧垚逆着光線看見白背心的透光布料緊貼住少年初具輪廓的背部薄肌,甚至還能透出底下暗色肌肉的紋路,像宣紙上暈開的水墨枝桠。
邬子兵扭頭看向羅牧垚,水珠從他發梢滴落,落向肩頭,老空調嗚嗚地低吟,吹出清涼的冷氣,像把男女生所在的空間罩成一處與外界完全隔離的存在。
“看什麼呢?”邬子兵嘴角微彎,張揚的五官這會兒都在散發充滿威脅意味的氣場。
羅牧垚埋下頭,徑直往沙發方向走,問:“為什麼大早上洗澡?”
邬子兵輕笑一聲,走到羅牧垚身旁坐下,答:“處理了一點風險。”
羅牧垚疑惑地朝男生看過去,邬子兵也在看她,目光裡有光線在快速閃爍,似一片波光粼粼的湖水,整個人卻又散發着岩石般沉穩的氣質,仿佛在妥善收藏着什麼尖銳棱角。
邬子兵最終舔了下略顯發幹的唇角,答:“我去換個衣服,然後給你講題。”
羅牧垚還坐在沙發上,心跳不合常理的快。她記得曾在這張沙發上發生過的那個吻,清晰到男生的每一次呼吸節奏、每一寸肌膚觸感,全都深深刻進了她腦海之中。而她也感覺得到男生的克制,才知道原來溫柔和冷峻這兩種截然不同的風度竟能同時存在于一束目光之中。或者說,他們兩個人都在克制,在拒絕這個空間内所有催情磁場的控制。
羅牧垚做了一遍深呼吸,走進了邬子兵的卧室。
邬子兵桌上已經擺好了草稿本,那道題的題幹被工整寫在上頭,但是沒有寫任何解題過程。邬子兵換了一件幹淨的白T,拎着一把椅子進了卧室,在羅牧垚身旁坐下。
他這次長了記性,沒有直接給羅牧垚寫解題過程。
羅牧垚看着邬子兵一口氣在草稿本上寫下五個公式,有電磁學的,還有力學的,然後才擡頭看向她。
羅牧垚問:“嗯,然後呢?”
邬子兵這時寫下一個“解”字,但羅牧垚的注意力卻在男生有力的手指指節上,耳朵裡全是筆尖跟草稿紙摩擦發出的聲響。
邬子兵開始給她講題,音量不高,但清澈細膩,先講解題思路,再講公式運用,還拓展了題目的變體。羅牧垚聽得出邬子兵是個絕好的老師,但她今天顯然不是個好學生,男生身上的氣味直往她鼻腔裡鑽,溫柔的語氣也像是不斷刮拂她耳廓的清風,擾得她不得清淨。
在邬子兵寫下一行新的她之前從沒見過的方程式後,羅牧垚終于有了點反應。她坐直身體,往椅背上一靠。
邬子兵往嘴裡含進一顆薄荷糖,用舌頭頂到後牙槽上,鼓着腮幫問:“怎麼?累了?”
“沒有。”羅牧垚答。
邬子兵又問:“我沒講清楚?”
羅牧垚答:“不是。”
邬子兵挑眉:“你在想什麼?”
羅牧垚垂眼望着草稿本上密密麻麻的解題過程,道:“我在想,我是在看題,還是在看你。”
羅牧垚話音剛落,邬子兵隻感覺自己心跳頓時失去控制,在短暫的沉默裡,空氣之中布滿了緊張因子,像無聲的雷電交加,纏繞着男女生之間局促的氣氛,狹小的空間仿佛一瞬下塌,隻把他們緊緊裹在了廢墟之中。
邬子兵起身反手拉上窗簾,朝女孩俯身吻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