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響起之處簌簌飄落數片火紅羽毛,似是落了一陣紅雨,那羽毛好巧不巧地被風卷着粘附在幾名點蒼山弟子身上,然後——
那些人瞬間燒成了彤彤火球,凄厲的慘叫聲令人頭皮發麻,人群嘩地一下騷動起來,争相往外跑,生怕沾染上那詭異羽毛。
“既然來了,又何必躲藏?”
榮霭溫煦的面容陰沉下來,他一揚袖袍,精純的木靈力随之席卷而出,強行熄滅那幾名弟子身上的火焰。随後,靈力凝成宛如實體的藤蔓閃電般疾射而出,直直點在虛空中的一處,那空無一物之地竟倏地燃起熊熊大火将靈力藤蔓燒出噼裡啪啦的聲響。
“榮霭,你這狗眼倒是還沒瞎。”火焰燒過之處裂開一個大口子,破碎的禁制如雪花般散落,一名身形颀長的女子懸立空中,看蒼蠅似地居高臨下地掃了榮掌門一眼。
那人現身的瞬間,萬裡晴空毫無征兆地暗了下來,烏雲間隐隐有幽藍雷光閃過。
隻見她一襲紅衣翻滾如焰,五官豔麗得灼人的眼,仿佛天地間的色彩悉數集此一人身上,那雙勾魂奪魄的鳳目裡盛着一金一藍的重瞳,顯得分外詭異妖冶。她周身所散發的威壓,比起榮霭有過之而無不及。
舒懷玉有種不好的預感——今日之事定無法善了。她轉頭去看沈明澈,發現那人仍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樣,饒有興緻地等着看兩位出竅大能掐架。
“長離,點蒼山正欲找你清算,你倒自行來送死。”榮掌門嘴角勾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不等長離反唇相譏,下方亂哄哄的人堆裡忽然有一人越衆而出,竟是那個被雷丹誤傷,炸得七竅生煙的東隅學宮修士。
那灰袍修士一本正經地抖了抖寬大袖袍,仿佛要早朝上書進谏,隻聽他道:“夫子有言,德行廣大而守以恭者榮,人衆兵強而守以畏者勝。此乃玄門清修之地,何至于此,大動幹戈?”
此言一出,周圍不少人對其透出怪異目光——這兩家身上都不知背了對方多少血債,早就殺紅了眼,這時候來勸架,莫不是個天才?
“君子和而不同……”他正要接着侃侃而談,長離不耐地彈了下手指,烈焰與雷光交織直沖那人面門而去。
灰袍修士一邊慌忙用靈力抵擋,一邊憤憤道:“你這人甚不講武德,夫子有言,多行不義必自斃……”
旁邊幾位同門連忙捂住此人的嘴,将其拖了回來,生怕他先被大妖給“斃”了。
“多行不義?”長離聞言妖冶一笑,四隻瞳孔裡的殺意毫不掩飾,殷紅薄唇仿佛要滴出血來,“我倒要看看是我不義還是你這栽贓嫁禍的不義?”
長離聲音輕得好似紛落的紅羽,尾音淹沒在火焰燃燒的噼裡啪啦聲中幾乎聽不見,舒懷玉瞳孔卻驟然一縮,拎起從筠的後脖頸,沖人群喊了一句:“跑!”
隻聽她話音剛落,厚重雲層間忽然電閃雷鳴,密密麻麻的流火如隕星般從天而降,奪目逼人就連日光與之相比也黯然失色,無數尖利的鳥鳴與火光雷光一齊劃破天際。
舒懷玉暗道不妙,長離敢深入虎穴必是有備而來,她既能穿過點蒼山結界那也必然帶了人手進來。榮霭分毫不懼,令手下弟子紛紛結陣,鶴雲峰成千上萬的草木仿佛成了精,在靈力激發之下瘋長起來,眨眼間交織纏繞成翠色屏障,将渾身滾着灼熱火焰的鳥妖阻攔在外。隻是凡木難敵靈火,片刻便被燒了個大洞,一衆妖獸尖叫着從那缺口處湧入。
妖獸大多嗜血,此刻紛紛解放天性紅了眼,也不分是仇家還是無辜路人,逮着人便厮殺在一起。前來參加玄門大比的修士雖然衆多,但大多都是門派裡的年輕築基弟子,哪裡經曆過這般情形,修為如舒懷玉和陸濯明這樣的不過寥寥幾人,更别說還有一堆兩眼一抹黑的凡人。
舒懷玉握緊了手中的劍,随着“嗡”的一聲清越劍鳴,赤霄出鞘,起手便是一記孤燭殘雪,極寒靈力随着劍氣一起遽然推出,化為漫天飛雪在空中狂舞,而每一片雪花回旋周轉時都閃着淩厲劍光,飛雪所過之處鳥羽紛落,血霧重重。
陸濯明本命琴自靈骨幻化而出,指尖勾、抹、挑、剔一氣呵成,音波蕩漾如蓮,兩人配合之下竟生生從火海中殺出了一條血路。
“還不快跑,等着喂鳥嗎?”舒懷玉對着呆若木雞的人群蹙眉喊道。
衆人沒想到這看着眉清目秀的姑娘竟兇猛如斯,愣了片刻趕緊撒丫子狂奔起來。各派修為稍長的弟子亂了一陣後也紛紛配合上舒懷玉和陸濯明的節奏,有條不紊地散到兩翼,将年輕弟子和凡人護在中間。
就當衆人微微松下一口氣時,地面突然爆發出一陣耀眼白芒,成百上千繁複銘文相互勾連,形成将整個鶴雲峰囊括在内的巨大陣法,無數靈力凝成的藤蔓裹挾着破風之聲如羽箭般自下而上從陣中陡然射出,威力與方才的樹藤不可相提并論,一瞬間貫穿數十隻盤旋在天的鳥妖後,速度分毫不減地向空中那道火紅倩影刺去。
刹那間,天上紛紛揚揚落了一場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