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複好布朗太太,這是主腦重生的命令。”
444系統在蘇瑞顱内毫無感情地播報着死亡通牒。
“如果沒有成功呢?”
“你的一位朋友會和布朗太太一起下線。”
面前是無法撤回的賽博修複空間,頭頂上有個魔鬼般俯瞰自己的主腦,而身後,是将生命依附在自己身上的朋友們。
【實驗木偶】
蘇瑞是這麼想自己的,實驗皿中被操控半生的實驗體。
“有人成功嗎?”
踏足整個平原,黃色的沙土與荒草覆蓋整片土地。
一處小小的房屋躲藏深處,就連無人機也難以在砂礫縱生、地勢起伏的原野輕松捕獲。
布朗太太特意選了一處隐蔽位置,他們的生活訊息僅限于幾處隐蔽攝像頭。
“成功什麼?”
“成功離開這裡,離開好夢”
在這樣漫無目的地在整片荒地上找到一個npc,簡直是一個閑得蛋疼、扯得要死的方案。
所幸露莎依稀記得位置,兩人借助馬匹,重新回到布朗太太住的房子。
“好夢非法下線率一直穩定在0。”
荒敗的院落中透露着詭異的蕭瑟,灌木已經超過了窗戶的高度,阻止陽光的莅臨。
門口的鐵鎖一撬就松開了,大門發出“吱吱呀呀”的謾罵聲。
一進門,滿是灰塵的空氣、遍布屋檐的蜘蛛網,逐漸開始生鏽的銀色餐具,就連那張紅木色的餐桌右上方也長了一個黑色的蛀蟲洞。
“咳咳”
蘇瑞帶上口罩,腳步在灰塵的地闆上留下了明亮的腳印。
“吱呀——”
一樓是一間帶壁爐客廳的廚房,後面有個門闆,拉開是個隻能容下一個人的小廚房。
地闆上看不清顔色的地毯,在壁爐上方有一本厚厚的《聖經》,紙張發脆,上面還有塗抹的痕迹。
二樓的樓梯狹窄,上面兩間卧室,一間廁所。
結構簡單,唯一不同的是二樓所有房間都沒有窗戶。
大一點的卧室似乎是夫妻倆的,衣櫃内簡單幹淨,上面隻有一張明信片,沒有署名,隻有“敬我親愛的朋友”
床上有鋪好的床罩,掀開床罩,底下的杯子潔淨如新。
就連杯子和碗筷都有意用毛巾包裹住,打開的時候锃亮光滑。
衣櫃一打開,慢慢一整個衣櫃都是各式各樣的裙子和首飾。
小一點的房間有很多漂亮的裙子,還有小馬、小貓等不同動物的雕刻像。
蘇瑞站上椅子,拉開了頂上的櫥櫃的帷幕,裡面整整五個櫃子,全部都是各種各樣動物的雕刻模型。
甚至還有一些因為手上的動作,跳到了地闆上。
看着滿滿五個大櫃子的雕刻模型,大多都是用随手可得的材料雕刻,像是父親哄孩子慣用的伎倆。
既有樹葉編織的攀爬的蟲子,也有木頭雕刻憨态可掬的小狗,更有愛吐舌頭的海藻葉金魚。
“這數量也太驚人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在開繁育場?”
露莎随手拿起幾個在手裡扔了扔,又放了回去。
“多次重複的故事内容,就會留下一些線索方便标記,這些模型應該就是每次讀取的鑰匙。”
“NPC不會發現嗎?”
“算法會加以掩飾的。”
蘇瑞還是不大這麼龐大的數據量重生都能加載過來。
沉寂許久的444出聲:“重生系統經過時間的洗禮,不能輕視。”
後面被她依次拉開的櫥櫃,裡面全都是密密麻麻的小模型,不限于這五個抽屜,而是整整五扇門内全部都是真正的動物标本。
所有的标本都栩栩如生,就連專業教授也要誇兩句大膽、心細、審美好,什麼展翅高飛的鷹、目光兇狠的兔、貪婪藏匿的蛇,就連信子都像真的一樣。
“你說布朗太太很愛自己的女兒和丈夫?”
“劇情參數是這樣的。”
蘇瑞捏起一把銀色的長勺,這是唯一一把看上去裝飾精美的長勺,被放在一個墨綠色的瓷碗裡。
“可我怎麼覺得,”蘇瑞下樓拉開整個櫥櫃,順便斟酌自己的用詞“至少對于愛,布朗太太在選擇性表達呢?”
櫥櫃打開,裡面的銀色餐具普通平凡,甚至就連粉紅色的咖啡杯都有細碎的裂紋和兩個小小的豁口。
露莎伏在面前的書桌上,不在乎灰塵沾染到衣裙上,維護自己的母親:“布朗太太很愛我。”
布朗太太抽屜中的那一副相比之下可以說精緻奢華。
“她愛你,不過是代碼運算的結果。”蘇瑞垂下眼睫,沒有理會對方一本正經、氣勢充足的辯解。
“她很愛我,我能感覺出來。”
露莎又往前一寸,鼻梁幾乎要和蘇瑞的臉側貼近。
蘇瑞轉過身,目光如寒星般銳利而淡漠,直視着面前的遊戲角色。
她的聲音仿佛能穿透虛拟與現實的界限,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告訴我,她究竟重複了這個故事多少次?而你,又在她的謊言中扮演了她女兒的角色幾回?你真的了解這位所謂的‘母親’嗎?”
有哪個母親能夠做出自己房間的裝飾品或者是自己經常使用的東西在規格上遠超自己孩子的?
一個方面可以被認為漏洞是這樣,那麼很多個漏洞呢?
這個故事還會成立嗎?
母親擁有比女兒漂亮成百倍的衣服,使用格外昂貴突出的餐具,甚至在遊戲中房間的待遇也差了很多。
這個被設定為“愛女兒”的母親,不會有一刻質疑過該設定中最大的悖論就是自己嗎?
“故事中掠奪的牛仔來了。”444低聲提醒,“該樂園隸屬于歐洲區二級系統【耶稣】控制,我沒有授權停止,為了您的安全,請盡快躲起來。”
聽到444的警告,蘇瑞連忙帶着身邊的露西上樓,躲在露西的衣帽間裡。
厚重的灰塵嗆得肺部有一股濃濃的煙塵味道。
在沉默的空間裡,蘇瑞和露西四目相對,一雙眼睛謹慎淡漠,一雙眼睛随意悠閑,四下瞟着。
臉部被硬硬的蕾絲擦到,蘇瑞決定一不做二不休,套上其中一條綠色的蓬蓬裙,躲在二樓的房間裡面等待着接下來的故事。
那時候布朗太太的女兒也有這樣害怕的躲在衣櫃裡面嗎?
蘇瑞大腦不由自主地浮現了這個問題。
背部,也莫名其妙冷得打了個寒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