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棱這次過來,本來是聽說裴先生在這兒,想蹭課。
這個想,不是他自己想,而是惠王想。
惠王年紀不小了,還因為怕孫子再惹事,過來一同在莊上,對外說是避暑。
他帶着的一群家奴手上提着各種東西,一些是送給裴先生,一些是送給趙淩的。
不得不說,惠王的家奴是有點子東西在的。
眼瞅着自家小王爺被趙淩騎着狗攆了一路,他們也跟着狂奔,肩挑手提的一大堆禮物竟然半點沒掉。
等小王爺和同窗“玩耍”回來,他們已經喝了一道茶。
這大熱天的,哪怕惠王的莊子就在王太後小莊的隔壁,走過來也口幹舌燥的。
坐在絲瓜架下,用涼涼的井水洗一把臉,再喝上一碗香噴噴的大麥茶,連着裡頭炒熟的麥子放嘴裡慢慢嚼,别提多舒坦了。
管事的老太監給他們挑了個好位置,不會被前面進來的顧棱看到。
隻有顧棱的長随歇息片刻,就去守在大門邊,一見到顧棱的影子,快跑着迎出去:“小王爺!”
顧棱跑得上氣不接下氣,顧不上教訓這些狗奴才,扶着長随就往屋裡頭走,剛想一屁股坐下,就見裴先生抱着一隻小狸奴出來,剛彎曲的膝蓋立馬繃直,行禮:“學生顧棱,拜見裴先生。”
裴先生還了他一個半禮:“小王爺不必這麼客氣,快點坐下吧。”
“謝先生。”在先生面前,顧棱不敢造次,吩咐長随去把禮物送過來,“聽聞先生過來莊上,恐先生生活有所不便,特意準備了一些家常事物,還請先生笑納。”
長随讓家奴們把各式禮物都拿過來,放在門邊,當然不會把裝禮物的箱籠當場就一一打開,而是把一張清單遞給顧棱,再由顧棱雙手遞給裴先生。
裴先生笑眯眯接過,掃了一眼确實是一些吃穿用以及筆墨紙硯之類的日常東西,笑眯眯收下了:“有心了。”哪怕是日常用品,他要是自己花錢去買,也得不少錢,他明白顧棱的意思,笑道,“這一個月我都在此地,小王爺要是不着急回城,就過來聽一聽。”
“勞煩先生指點。”
裴先生看他滿頭滿臉的汗水,身上衣衫都浸濕了,不再拘着他:“讓人帶你去換件衣服,好好休息一下。”想到又問,“趙四郎呢?”
“……他說他去停狗。”趙淩這家夥就是嘴裡時不時冒出新詞,特别讨厭。
裴先生瞧着他這一身狼狽,想着莊上和趙淩玩得最熟的大灰和大黑,估摸着顧棱是被狗攆了,也不說破,笑呵呵地讓人幫忙把東西提到他自己屋裡去。
顧棱見裴先生走了,才跟着下人去擦洗,換了一身道袍,覺得屋裡悶熱,往前院的葡萄架下一躺。
趙淩已經把狗“停”到草場,又騎着點點回來了,頭一回見到顧棱穿這麼普通的衣服,不由得多看兩眼。
道袍這種東西簡單随意,約等于這個年代的居家服。
他爹要是不出門,就很喜歡在家裡裹一身道袍。
顧棱被他看得毛毛的:“你看什麼?”
“嘻嘻。”趙淩下了馬,也不拴,直接放馬出去玩耍,自己往葡萄架下的竹床上盤腿一坐。
這個葡萄架是他的地盤。
顧棱的躺椅和竹床都是他……都是貓貓的抓痕。
竹床上盤踞着三隻小貓,見趙淩過來,立馬颠颠地往他身上爬。
“你笑什麼!”顧棱炸毛,又對他招招手,“給我一隻小狸奴玩玩,來一隻金絲虎。”
趙淩斷然拒絕:“不給。”
顧棱聽不得拒絕,但想想這段時間的教訓,又是在王太後的地盤上,到底不敢再造次,撇撇嘴:“不給就不給,小氣。對了,我爺爺讓我給你送點東西,給你家下人了,你回頭看一下。”
這就是賠禮道歉了。
趙淩不鹹不淡地“哦”了一聲。
惠王家還是有明白人的嘛。
至于要從顧棱口中聽到道歉,那是不指望了。
說白了兩人之間的嫌隙,就是小孩子之間的小打小鬧。
這回要不是顧棱在文華殿說花娘,道歉也不會有。
趙淩也不至于真的要針對顧棱怎麼怎麼樣,他沒這麼小氣(?)。
“你什麼時候回城?”
“不知道,得看我爺爺的意思。”
“王爺也來了?”
“嗯。”要不是他爺爺也在,他才不待在莊上呢。
莊上有什麼好玩的?
吃茶聽戲的地方都沒有,連大姑娘小媳婦都粗糙得很。
“不知道王爺什麼時候有空,我去拜訪一下。”這是規矩,不是趙淩不樂意就能不去的。
顧棱也知道,随意道:“都有空。你寫個帖子,我一會兒帶回去。明天放學了你跟我一起回家。”
“行。”趙淩立馬起身去寫拜帖,見顧棱慢吞吞跟進來,突然意識到,“啊?你要跟我一起上學?”
顧棱看着他一臉不敢置信的表情,不由自主就笑出了聲:“嘻嘻。”
趙淩左右看了看,叫:“抹布!”
顧棱還想着抹布什麼抹布,就見一隻膘肥體壯的滾地錦像是一匹彩緞一樣跑了過來。
趙淩一指顧棱:“丢他!”
抹布立馬就将嘴裡叼的小老鼠往顧棱身上一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