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布一愣：“範先生要走？”

“是，”項莊回答道：“現在戰事緊張，我無法護送範先生回到彭城，所以阿好護送範先生歸鄉，這件事于你于我，一箭雙雕。”

“好。”

“離開的那日，我......本将軍就不去送你了，一路珍重。”項莊轉過身：“還有，離開後，就不要再出現在本将軍的面前。”

“這是本将軍給你唯一一次離開的機會。”

說完後，項莊步履決絕的離開，沒有再回頭，季布又看了趙好一眼，歎了一口氣，朝項莊的方向追去。

帳内呂雉偷聽了全部，她眼神複雜的看着趙好的背影，其實這不是她第一次見過項莊，在廚房裡，她見過項莊熬過湯藥，熬過魚湯，應該都是為了這姑娘吧。

呂雉站在帳簾後面，聽着外面他們說的話，自己陷入了沉思之中，帳簾突然被掀開，趙好從外面走進來，看到站在一邊的呂雉，愣住了。

趙好的目光又掃過帳内的兩個孩子，她記起來是她讓母子三人來自己的帳内。

呂雉豔羨的目光在趙好的身上一掃而過，她立刻垂眸道：“姑娘要不要，在考慮一下？”

趙好收回在孩子身上的目光，看着垂眸的呂雉：“你認識他？”

呂雉輕輕的搖搖頭：“民婦是漢王送來的人質，哪裡有這個福分認識少将軍？”

呂雉自嘲的笑道：“不滿姑娘，民婦在軍營的廚房内見過幾次少将軍，不過現在看來，少将軍應該是為了姑娘吧。”

趙好沒有回答，目光裡一言難盡。

“民婦倒是有些羨慕姑娘了，”呂雉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不遠處的兩個孩子：“民婦的夫君，孩子們的父親，也就是他們口中的漢王，從未動過半點手。”

“民婦也曾是家中的嬌女，可自從嫁給了漢王，原以為給自己找了個倚靠，誰曾想，”呂雉兩眼含淚：“他從一介亭長成了如今的漢王，可我們呢？”

呂雉兩眼淚痕的看着趙好：“姑娘，與少将軍相比，那真的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上，姑娘，你可要想清楚了？”

趙好對于漢王也隻停留在名字上，曾經是項羽的盟友，如今兩人打的不可開交。

趙好卻拒絕道：“多謝夫人的好意，隻是，”趙好的眼中閃過一絲掙紮，一閃而過：“我們有緣無分罷了。”

呂雉卻上前一步拉住趙好的手：“姑娘，聽民婦的一句，再想想，再想想。”

趙好搖搖頭：“夫人，你可知我是何人？”

呂雉便問道：“那姑娘是何人？”

趙好回答道：“我姓趙，這個趙，非常有名，是郎中令趙高這個趙，”她頓了頓：“我就是趙高的女兒。”

呂雉的眼睛倏地睜大，甚至難以置信的張大了嘴巴，喃喃道：“趙高的女兒？”

在這亂世之中，有一個人的名字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那就是趙高，民間傳言就是趙高篡改了遺诏，殺了公子扶蘇，甚至滅了蒙家一門，立了胡亥。

呂雉怎麼也沒有想到眼前這位姑娘的身份竟然是趙高的女兒！

呂雉沉默片刻才緩緩的問道：“少将軍知道麼？”

趙好點點頭：“他當然知道，”她嘴角又揚起一抹自嘲：“這個在軍營裡并不是秘密。”

話音剛落，呂雉卻立刻否認道：“不，這是秘密，民婦就從未聽說過。”

她繼續解釋道：“在這個軍營裡不是秘密的是虞姬，西楚霸王的愛姬，有人暗中攔住了這個消息。”

這個人自然不言而喻，一定是項莊。

在這個楚軍的軍營中，有多少人曾經的親人死于秦人的手中，若是他們知道她的身份，那她一定會面臨一次次的刺殺，而她一次也沒有。

趙好有些愣神，這是她不曾想過的事。

“姑娘，說不不該說的，身在敵營，您絕對不應該享受這種待遇，應當同民婦一樣......”

趙好的目光有些澀然，可是她依然道：“要不是他們，大秦......”

“大秦依舊會亡啊，”呂雉堅決的道：“姑娘，你忘記我夫君了嗎？”

“便是沒有少将軍他們，還有我夫君他們啊，”呂雉心下一狠，一股腦全說了出來：“姑娘，出生在官宦之家，自然不太熟悉民間百姓的疾苦。”

“哪一年百姓不是在服徭役，就是在服兵役，修陵墓，修棧道，修靈渠，最後還要修那個長城，百姓不累嗎？！百姓不需要休息嗎？！”

趙好語氣冰冷道：“修陵墓，不過是讓那些戰死沙場的将士們有歸處，修棧道是為了馬車的直達，修靈渠是為了在大旱之時有水源......”

她最後說到了長城，而負責修建長城的就是她的先生蒙恬将軍：“匈奴扣關，沒有長城，難道讓匈奴長驅直下嗎！”

呂雉反問道：“那若是百姓都累死了呢？”

趙好：“......”

呂雉冷笑道：“沒有它們，百姓照樣活得很好，不，活的更好。”

“民婦不知道少将軍他們為何反叛，但是我的夫君，漢王，是因為天下的百姓已經民不聊生了。”

趙好沉默了下來，長久以來，她一直站在大秦君王和将軍的立場，她從未想過萬千的百姓，或許不單單是她沒有想過，他們都不曾想過。

百姓會不會累？

百姓到底需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