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恬沉默了片刻,但還是拱手問道:“陛下,此時在何處?”
闫樂沒有回答,而是對蒙恬身後的扶蘇說道:“陛下的旨意從未改變。”
扶蘇絕望的擡起頭,目光從手中的诏書看向闫樂:“本公子想再見父皇一面。”
闫樂依舊還是那句話:“大公子和将軍無召不得面見陛下。”
扶蘇向後踉跄的退了一步,然後默默的垂下了頭,淚水奪眶而出。
他的父皇,不見他?
他的父皇,賜死他?
他的父皇,不要他?
可是他還是想不明白,這到底是為什麼!
不是還有幾日,他就能見到自己的父皇了麼?
不是還有幾日,他的父皇就來看他了麼?
扶蘇的眼前浮現與父皇的點點滴滴,父皇将他抱在懷裡看公文,父皇親自教他如何寫“扶蘇”,父皇親自教他射箭.......
而這一切都變成了那日大殿之上父皇的暴怒與失望。
闫樂看着扶蘇遲遲沒有動手,厲聲說道:“大公子,你想抗旨?”
這一聲打斷了公子扶蘇的回憶,他渾身一顫,然後默默的轉身,走到自己的佩劍旁,這是他的父皇送給他的劍。
這次離開鹹陽,這把劍是他唯一帶來的東西!
蒙恬立刻明白了公子扶蘇的用意,立刻上前拉住他的手:“公子,這個诏令還沒有确認真僞,公子你不可以做傻事啊。”
闫樂立刻辯駁道:“蒙将軍,你是不是在外戍邊呆久了,連陛下的诏令都不認得了!?”
“陛下的诏令,末将自然認的!”蒙恬鎮定自若:“可這诏令的玉章,卻不似以前的诏令那般清楚。”
蒙恬近幾年雖然沒有見到陛下,但是陛下的诏令卻從未斷過,一封無緣無故賜死的诏令,從未見過的玉章,很難令人信服。
雖然陛下從未松口讓公子扶蘇回鹹陽,但是每隔一段時間,陛下的公文中都會提到公子扶蘇,陛下不可能就這樣不明不白的下旨賜死公子扶蘇!
“蒙将軍,你這是什麼意思?”
“末将要見陛下。”
“你懷疑陛下的旨意?”
“隻有見了陛下,才能确定這道诏令.......”
公子扶蘇緩緩的站起身,伸手阻止蒙恬繼續說下去:“蒙将軍,不要再說了......”
“父皇是對我失望了啊。”
扶蘇拿着佩劍痛苦的一步步的走到帳外,外面的天空很藍,外面的天空很遠,他望着鹹陽的方向,像無數個日夜一樣,他眷戀的看着。
那是他此生回不到的地方!
那是他回不到的故鄉他的家!
蒙恬卻一把抓住扶蘇拿劍的手:“公子,不可。”
“闫樂是真的,诏令是真的,”扶蘇哽咽的說道:“父皇的旨意也是真的。”
蒙恬的手沒有松動半分:“蒙毅呢,公子有沒有想過蒙毅,若是這道旨意是真的,為何他沒有來送公子?”
“還有阿好,她一定會按照約定替公子讨回的公道,若是這道旨意是真的,為何他沒有來送公子?”
扶蘇迷離的眼睛中出現一絲清明,這一絲清明瞬間讓目光變的堅定。
闫樂知道公子扶蘇怕是不肯自裁,就在蒙恬終于松一口氣之時,闫樂瞬間拔出了扶蘇的佩劍,一劍橫抹過扶蘇的脖子。
而扶蘇那句“蒙将軍,本公子要回鹹陽見......”話還未說完,鮮血噴濺而出,扶蘇的眼睛也瞬間睜大,難以置信的看着一切。
天空不再是藍色,卻像晚霞一般,血紅一片。
扶蘇的身體的緩緩的躺下,他的思緒緩緩變成了空白,他隻記得兩個字,那就是父皇。
蒙恬慌張的扶着下滑的扶蘇的身體,用手緊緊的捂着扶蘇的脖間的傷口,可是血卻越來越多。
蒙恬從未有過的絕望:“公子,公子.......”
而扶蘇最後一滴淚劃過,一句未說完的“父皇”成了此生的遺憾。
扶蘇的自盡,四周立刻圍上了戍邊的将士,匆匆趕來的王離更是憤怒的将劍架在了闫樂的脖子上。
闫樂卻隻是緊緊的盯着絕望的蒙恬:“蒙将軍呢?”
蒙恬隻是沉默的抱着扶蘇的屍體,他無法相信前一刻還在自己面前忐忑等待陛下歸來的公子,死了。
“我跟你回鹹陽,我要見陛下。”
闫樂看着蒙恬,哪怕在死亡面前,他依舊是威風赫赫的大将軍。
蒙家軍恨不得将他剁成肉醬,但是在蒙恬的一聲令下,他們收起了手中的兵刃。
這就是大秦的軍隊!
這就是大秦的将軍!
闫樂眼色複雜,他知道诏令是假的,他知道公子是無辜的,他知道蒙恬是無辜的,可是他卻什麼都不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