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響動越來越令人心驚,他急中生智,對玉令施了傳聲咒,以神念傳音道:“昌執事,我師叔有事要辦,煩您過來一下。”
片刻後,他聽到昌绛大聲道:“有持黑令的貴客招我過去,阿丘,放過我,怠慢了貴客你我都擔待不起。”
被稱作“阿丘”的光朱又罵了幾句,不知從哪走掉了。林小寒慢慢站起身,想悄沒聲溜走,卻聽到昌绛有些發啞的聲音低低道:“門後,是木公前輩院裡那位小道友嗎?”
糟了糟了糟了。
為什麼最近每次都不小心就聽了壁角又被抓包?
林小寒僵在原地,道:“是我,昌執事,我隻是迷路了,不是有意窺你私隐的……”
昌绛道:“所以,木公前輩并未喚人?”
林小寒道:“師叔有事正忙,是晚輩自作主張……”
昌绛忽然發出一陣似哭似笑的嗚咽聲,林小寒心裡難過,又不知道該不該勸慰。未幾,昌绛從門外進來,已是儀容整潔,隔着面紗,也看不見面上是否有傷。他對林小寒施禮,道:“多謝道友仗義救助。”
他比林小寒高了一個大境界,是名副其實的前輩。林小寒不敢托大,忙回禮道:“哪裡,執事不怪晚輩亂來就好。”
昌绛淺淡笑笑,道:“同門尚沒有幾個肯管我死活,道友與昌绛不過一面之緣,能如此待我,我又怎會不識好歹。”
“道友是未看清輿圖吧?這一帶是閣内弟子的居所,隻是目下衆人多在當值,故才安靜至此。今日本輪我休沐……”
他歎了口氣,未再說下去,轉道:“道友如何稱呼?由在下送你回天五院吧。”
林小寒道:“晚輩林小寒。那個……師叔讓我暫時先在外面逛逛。晚輩久聞雁閣應有盡有,不知,是否有賣話本的鋪子?”
他說到最後感到有些羞赧,不由垂首。但話本便宜又好打發時間,他總不能用和衍前輩的錢大買法寶靈藥,又或是窮極奢yu一番。
昌绛似乎想到了些什麼,遠遠望向客院方向,道:“木公前輩先前吩咐我搜羅的天材地寶,我已找到了些,本想着有時間先送過去。既然前輩不便……林道友,這邊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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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提林小寒被如何套話,如何紮進話本鋪子如鼠入米缸。這邊廂松非給晏一續了臨時标記,又喂了幾樣藥,對着自己連施三個寒冰咒,幾乎沒把自己凍成一坨冰山,才把那股子邪火壓下去。
他終歸要的是他的心,身……實無關輕重。
反正也無人聽見他的心聲,他大可以自欺欺人,不考慮自己被引誘後連信香都把控不住的窘态。
玉鏡信期可服藥壓制,未必非得合歡。隻不過這“冷青丸”服得多了,若之後終一日與光朱相好,藥毒十分磨人罷了。
這具身子的舊主當年想來沒少服藥,師尊再服上幾次,其實也難說真會加重幾分。
說來說去,他既覺得師尊總有一日會心甘情願的給他,難免望師尊能少受哪怕僅一分的苦楚。
晏一一身幹衣躺在榻上,除了長睫偶爾扇動,安靜的就像一尊絕美的偶像。
偶像生來便供人頂禮膜拜,而他卻想成天藏在廟中窺伺,妄圖做那個渎神的罪人。
松非就這樣坐在榻邊,望了晏一整整九日。怡夢丹一顆一日眠,他不敢讓他醒來。
期間,昌绛向他傳信,列出了已材料已找到材料的清單,并提及會暫幫他照管林小寒。顯然,這是從那傻小孩嘴裡套出了他閉門不出的真正原因。不過以玉鏡信期間隔之長,下次前他們定會離開這裡,就算叫雁閣的人知曉了,也沒什麼要緊。松非隻随意回複了一句“有勞”,便不再管了。
天五院内除卻路徑堂屋,地上均鋪着一層隐芳石碎。松非刻意催動了一次,總算将晏一不加控制流出的信香處理幹淨。這日他正過着昌绛新更的單子,感到床榻輕動,立刻收回神識。
晏一睜開眼,恍惚一陣,看到他,目光閃躲似的别去一邊,道:“你……我有沒有?”
松非道:“自然沒有。弟子喂師尊吃了藥。”
晏一似是松了口氣,從床上坐起,道:“辛苦你了。”神色倒是恢複了他記憶中慣常的疏淡。
松非将單子輸進晏一的玉令,道:“師尊要的東西,暫時尋到這麼多。這幾日師尊身體不便,弟子隻得閉門。師尊既醒了,弟子叫他們即刻送過來,可好?”
玉鏡的信期既是十日,就算加上先前那段,也至多過了十五日。晏一那時隻是想找些事把他打發走,并未對他最終找到多少抱有過高期望,如今“看”到清單,倒對成果頗感意外。他應了聲“甚好”,未幾,又道:“那日諸多雜事積累,擾我心緒,故才……我并非真的生你的氣。”
松非笑開,道:“師尊就算真的生弟子的氣,也定是弟子做錯了事。無論師尊怎樣對弟子,弟子都甘心承受。”
他去信昌绛,叫他将材料及林小寒一起送過來,誰想片刻後收到回信,竟叫他微微皺起了眉。
晏一道:“有異變?”
松非搖頭,道:“一點小事。”他躊躇片刻,道:“師尊還記得那日我們在船行遇到那位高前宗主否?他不知為何攔住了林小寒,昌绛不敢得罪他,隻得報信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