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萬年，這已經超出了雲頤對于生命的概念。

他也根本無法想象，眼前一塵不染的天使曾經曆過如此漫長的歲月，畢竟祂看起來那樣的純潔無瑕，不谙世事。

雲頤向靠過去，下意識想在這時候碰碰天使的柔軟的白發，卻被對方躲開，兩張椅子唰的一下拉開了不短的距離，雲頤身體猛然僵住了，高空之上，他的神經也變得格外敏感，任何一點異動都會攪亂他的思維。

雲頤生怕自己一個抓不穩掉下去了。

“别碰我。”融珏目光冰冷，祂仍然在生氣，因為宿主擅自抱着祂轉的那件事。

雲頤倒是發現了，天使可以接受擁抱，可以接受吻，但是被抱起來轉圈圈這件事偏偏就是不可以。他的舉動似乎重重的打擊到了對方，而前車之鑒是，每次他把天使惹生氣，自己就會被原模原樣的報複。

就像之前不知好歹的開玩笑想讓天使坐進購物車，最後是雲頤自己進了購物車。

被成年天使的美色吸引，故意把祂灌醉抱着親了親，結果自己變成了被抱住的那個。

……這次更慘，他恐高的把柄被抓住了。

“好了好了，這次是我錯了。”該服軟服軟，雲頤十分耐心的向天使道歉，“我不該把你抱起來轉悠。”

融珏：“……”

“我還能繼續問嗎？”雲頤禮貌又客氣。

融珏淡淡道：“問吧。”

“嗯……像你這樣長了一對翅膀的系統很多嗎？”

融珏：“沒有，隻有我。”

“之前綁定過其他人嗎？”

融珏：“沒有。”

“你的上司是？”

融珏：“雲庭主神。”

“和黎岸是什麼關系？”

“同……”融珏頓住，“不認識。”

“同事？朋友？”

天使頑強：“不認識。”

雲頤不再繼續套話，似笑非笑的看着祂，眼前聖潔昳麗的大天使緩緩移開了目光，似乎在思考怎麼解釋。

“不是說沒瞞過我嗎？”

天使總算體會到了被翻舊賬是什麼感受：“确實是偶然碰見的，我和祂并不熟悉。”

“但你為了他，把我弄暈了。”雲頤說。

天使：“……”

還有什麼是雲頤不知道的嗎？

如果此時湯圓留在這裡，他一定會在旁邊添油加醋，像這種不好掌控的宿主應該趁早放棄，然而天使良好的品格使祂沒注意到這人用了話術，而是真的開始反省起來。

雲頤說：“而且他看起來非常喜歡你。”

天使面無表情：“……那在上個世界，宿主應該感謝我幫你完成了任務。”

“融珏。”雲頤一向溫柔的桃花眼情緒不明：“離那種變态遠點。”

第二十二道鐘聲敲響了，隔着遙遠的高空傳進了兩人的耳朵裡。這鐘聲也差不多意味着熄燈時間到了，過不了多久，值班的學徒公寓管理員就會挨個寝室檢查，缺寝的學徒會被扣除學分。

該回去了。

通過移行咒，天使和雲頤瞬間回到了寝室内，看着這些熟悉的擺設，雲頤的臉色終于好看了很多。

他不想再來一次被帶到萬裡高空然後坐着聊天的經曆了，那實在太被動，談判需要的是名貴的酒水，悠揚的音樂，優雅的環境，然而事實是……他拿天使沒辦法。

過了會，兩張椅子也被運了回來，扶手還帶着晚風的透骨涼意。

夜已深，洗漱完就到了睡覺時間，雲頤換上薄薄的睡袍上了床，舒适柔軟的被窩雖然不斷傳來的暖意，但終究因為隻有一個人，顯得格外空蕩。

這一次的懲罰似乎耗去了雲頤太多精力，回來之後一直保持着沉默，神色很是疲憊。

融珏安靜的待在椅子上，手指把玩着魔杖，昏黃的燈光輝映着他淡漠無波的瞳孔，恍惚間，雲頤總有種一不注意就會将他弄丢的錯覺。

也許天使是對的。

他一個瀕死之人被從天而降的系統救下已經是萬幸，盡快完成任務好續命才是正經事，然而他這樣的人也一向貪心，越得不到，就越想要。

雲頤不想要後悔藥。

失而複得，得而複失，過去的已經過去，失去的終究改變了他。

雲頤原本以為天使今晚不打算靠近他了，但過了一會，天使窸窸窣窣的窩進了被子裡，在他身邊輕輕合上眼睛：“晚安。”

雲頤睜開眼，眸色昏暗而沉郁，一絲情緒猶如落石鑽進心底，明明詛咒的作用已經微乎其微，可他還是感覺——

有什麼東西在心髒似乎生根發芽了，怕是再也擺脫不掉詛咒的影響了。

寂靜彌漫，雲頤終于開口道：“晚安。”

沒有付出過代價就得到的東西，即使挽留，語言也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