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星走進寝殿,将窗戶開了一半通風。
嘉畫惺忪問:“什麼時辰了?”
和星擱着簾帳輕聲道:“剛辰時,今日天氣不好,外頭起了風,大約要下雨,冷得很,郡主再多睡會兒吧。”
錦繡簾帳中安靜片刻,嘉畫的聲音再度響起,聽起來清醒了些。
“不睡了。”
和星應了,這才搭起金鈎。
軟羅錦緞下,露出一張烏雲映雪般的芙蓉面,發絲散散的,于枕邊堆砌。
和星又去挑了燭火,将昏暗不明的寝殿重新照亮。
嘉畫懶懶坐起,青絲垂落,同寬大舒适的裡衣一道,斂去了玲珑山脈。
“……做噩夢了麼?”和星坐到床邊,“似乎心情不好。”
嘉畫雙手捂臉,嘤咛了聲,輕輕搖頭。
“不是噩夢,我夢見娘娘讓我抄經,卻不知為何怎麼都抄不完,好容易抄完了,定睛一瞧,居然抄的全是戲詞……”
和星笑道:“這便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了,在業靈寺抄經抄多了,竟連夢裡也不能忘掉。”
嘉畫放下手,秋水明眸中掠過一絲迷茫。
“……我覺得不太對……”她低語,“我已經許久沒在夢裡夢見過秦淮書了。”
仍是自她玄妙觀一行後,從下山到如今,曾經的記憶不再翻湧成夢。
她在寺内禁足時,曾以為隻是換了環境不大适應,如今回了府,連日來依然不得故人入夢,不免有些慌亂不安。
和星愣住:“一次都沒有?”
“嗯,一次都沒有。”
和星語滞,也有些震驚,一時都不知該說什麼。
嘉畫輕籲:“和星,替我更衣吧,今日我想去業靈寺一趟。”
天陰沉而風冷,出了門也是灰蒙蒙的,壓抑得很。
下午大約要下雨,嘉畫便盡早趕在上午出門。
她去業靈寺向來低調,坐的馬車不挂郡主府的牌子。
雖然如此,馬車奢華,到底也一看就是矜貴人家,從未出過岔子。
倒是今日,居然被人攔在了半道上。
天氣緣故,這條街平時人不多,這會兒更少。
嘉畫的馬車停在路中間,被一頂軟轎攔住去路,軟轎周圍有七八個侍衛。
和星一見标志便認出來了,回身朝馬車内低聲道:“是朱衣侯府。”
嘉畫皺眉,生出嫌惡。
“他竟敢當街攔我?”
光天化日之下,從前莫文州便是再昏了頭,也不至于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他這人做事雖惡心,卻也不是沒腦子。
“嘉畫,你我居然如此巧合,你不見我,倒讓我在這裡碰上,可見你我之間緣分不淺。”
莫文州下了轎,滿臉笑意地走到馬車旁,因他身份,侍衛倒不好阻攔,唯有和星寸步不讓,坐在馬車前面朝他彎腰施禮。
“世子爺不知有何要事,天色不好,郡主急行……”
“滾。”莫文州面無表情,“爺跟你說話了嗎?什麼東西。”
和星臉色難看。
嘉畫冷聲:“打狗還要看主人呢,莫文州,你對我侍女如此無禮,我與你沒什麼好說的。”
莫文州眼眯了眯,仿佛一副享受模樣:“欸呀……”
他“啧啧”兩聲:“許久不見,妹妹的聲音當真如同仙樂,讓人心癢癢的……我方才說錯了,不是沖着你的人發火呢,你若不高興了,我還帶了八條狗,你不必看我面子,怎麼出氣都成。”
嘉畫坐在馬車内,聽這話愈加反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