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和尚被人向後扯了一下,才不至于被燙到。
莫文州一愣,不由眯起眼。
“你先出去,和住持說一聲這裡發生的事。”
那人站在經幡陰影處,看不清容顔,隻有聲音響起,冷靜低沉。
還有……幾分熟悉。
莫文州眼皮沒來由跳了一下。
和尚心有餘悸,不敢再說,慌忙貼着牆根跑了出去。
“誰?!……”莫文州呵斥,“出來。”
宋序撥開經幡,露出一張棱角分明的俊朗容顔。
他神色清冷,唯有燭火晃動在眉眼處,才有幾分溫和。
“秦淮書!”莫文州瞳孔驟縮,心髒幾乎停滞。
“不不……鬼鬼鬼……”他臉色唰得慘白,踉跄後退着,不小心被蒲團絆倒,一下跌在地上。
“你!你不是死了嗎!”
“你……你别過來!”
“秦淮書你怎麼陰魂不散!”
“來人!來人!來人……”
宋序一個字未說,隻是不動聲色地盯着他,他便自己把自己吓破了膽,叫喊着連滾帶爬地逃出了如露殿,引得外頭香客紛紛側目。
莫文州回了府上許久才緩過來,臉色仍然難看。
謝科遞上熱茶,他喝了一口,啐道:“娘的,真丢人!”
謝科難以置信:“表兄,你怎麼吓成這樣?真見鬼也不至于吧。”
“你懂個屁!”莫文州猛地将茶杯砸在地上,咬牙切齒,“世上他娘的怎麼會有長得跟秦淮書一模一樣的兩個人!真見了鬼了!”
他臉氣得漲紅了,微微顫抖。
想他莫文州從小含着金湯匙長大,老侯爺寵着,所以為所欲為,從小到大不管犯什麼錯也沒有得過教訓,老侯爺再生氣,再拿鞭子抽他,也不過裝裝樣子,從不會真打疼了他,他隻要叫喚兩聲,哭着喊“爺爺”,老侯爺就能立即心軟。
他就沒吃過什麼人的虧,除了秦淮書!
秦淮書曾在他眠花宿柳時往他床上放拔了牙的毒蛇!
曾避開所有侯府守衛,往他床上潑糞!
還被他吊過樹,淹過水,放過狗咬……總之,他把軍營裡對待卧底奸細能用的那一套,幾乎對他用了個遍!
偏偏還故意不傷他根本,隻讓他丢盡臉面。
最令人氣急敗壞的是,莫文州找不到任何證據指控他,隻憑他一張嘴,連護着他的老侯爺也不信他。
老侯爺還說,秦淮書此人雖年輕氣盛,意氣用事,但勝在光明磊落,之前是因他對嘉畫郡主無禮,他才揍了他一頓,不過将軍府也來人賠了禮道了歉,保證過此事不會再發生。
老侯爺與秦約将軍一同出征過,有同袍之情,互相欽佩,他說信服秦将軍為人,也信服其子品性。
甚至還叮囑莫文州少交狐朋狗友,更不要無事生非。
這讓莫文州幾乎氣得吐血,他把他玩弄的像狗一樣,居然還能在所有人面前裝好人?!
但打又打不過,心眼也玩不過,論家世地位他更是沒什麼壓倒性的優勢,這他對秦淮書留下了極大的心理陰影,甚至到了他一回夜京,他就不敢出府的程度。
他日日半夜醒來,恨不得飲其血,食其肉,拆其骨!
直到三年前,秦淮書死了——
消息傳出,朝廷内外為之震驚,舉國上下為之悲恸,他卻覺得大快人心!恨不得敲鑼打鼓,張燈結彩,大肆慶祝!
他的噩夢終于結束了。
“表兄,你看見的那個人不會就是上次把我丢湖裡的那個人吧?是生一雙桃花眼,薄唇,高鼻梁那個樣子?”
謝科問。
這一出聲驚得莫文州猛地回魂,方覺短短回憶竟讓他滿頭大汗,心有餘悸。
“……你上次遇見那個?”
他重複了遍,立即反應過來,“你說上次把你丢湖裡的就是他?”
“對、對啊……”
話音未落,莫文州就一腳踹了過去,将他踢了個狗吃屎。
謝科痛呼,抱着肚子“唉喲”:“表兄,你……做什麼……”
莫文州愠怒:“這麼說來你上次調戲的姑娘就是趙嘉畫?你怎麼敢!……你就應該待湖裡喂魚!”
謝科流淚求饒:“表兄,我不知道她就是嘉畫郡主……她也沒說……我要是知道那是未來表嫂,給我十個膽子我也不敢……”
許是“表嫂”二字說進了莫文州心坎,他怒氣稍減,緩了片刻,伸手将他拉了起來。
“……我剛剛也是在氣頭上,怎麼樣,沒事吧?”
“還好……”
謝科抹了抹臉:“表兄,那那個宋序怎麼辦?我倒是替你打聽過,他也沒什麼身份背景,就一普通百姓……要不也讓他跟那個王禹一樣,按個罪名把他抓進去?”
“不。”莫文州臉色陰沉似水,驟然冷笑,“因果循環報應不爽,也該輪到我來爽一爽了……你去找人把他弄到西城地牢,我會親自過去。”
他臉頰抽搐着,一個字一個字咬碎了往外蹦。
“我,要,他,百倍千倍的,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