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霜本半信半疑,但她看到了信箋中的口供。
口供的字迹和裴晏的大相徑庭,根據黎霜的經驗來看,這不可能是出自裴晏之筆。
上面說,馮禦不僅安插了自己的人在軍隊中,更威逼利誘,讓那人帶着喬裝的蠻夷人混進稱定遠城中,騙走了幾個百姓。這才讓尹運海和黎仲以身涉險,以至于中了蠻夷埋伏,戰死沙場。
那就說得通了。黎霜捏着信件的手不自覺用力。
她想将東西交給黎伯約,卻得知黎伯約去了城外,一時回不來。
時間緊迫,黎霜将此事告知尹燕,尹燕當即要入宮陳情。
但黎霜讓她留在府中操持,等黎伯約回來後讓他來宮裡找她。
黎霜這次不再是李清正,而是黎家之女。
“求陛下為二位将軍做主!求陛下為二位将軍做主!”黎霜跪在殿外,大聲喊道。
方才自己見了皇帝,将事情的前因後果說給了他。結果皇帝什麼表示也沒有,說這個口供不能說明什麼,更不能污蔑皇子,很快把黎霜打發了。
黎霜這才明白,皇帝根本就不關心尹運海和黎仲戰死的原因,隻想要尹家軍!
而馮禦,就是因為知道皇帝的心思,才大費周章設了一個局,就是為了讓尹運海和黎仲死在沙場之上!
她痛極,才會在被皇帝“請”出金銮殿後還跪在殿外,大聲重複着一句話。
“求陛下為二位将軍做主!”
在黎霜不知道喊了多少遍之後,殿門終于被打開,衛霄不緊不慢地走了出來。‘
他站定在黎霜身前,語氣傲慢又帶着嘲諷,“黎小姐,陛下念在你是女子,又才失去至親,所以不治你的罪。不過我還是勸黎小姐趕緊離開,若是真的觸怒了陛下,那我也沒辦法幫黎小姐說話了不是?”
幫她說話?黎霜冷笑一聲。方才在殿内,就是他一直反駁黎霜,說她聽取隻字片語便來污蔑大皇子,惹得皇帝更加不悅。
黎霜擡頭看着他令人作嘔的笑容,緩緩起身。
衛霄當她識趣,準備離開,笑得更加誇張。
他沒料到,黎霜舉起拳頭,直朝他面門砸來,将他打倒在了地上。
“你個狗官!”黎霜氣極,一腳踩在衛霄身上,俯身繼續揮拳。
一下又一下,每一次都用了她最大的力氣,帶着濃烈的殺意。
“這一拳,是為了驚鴻将軍!”
“這一拳,是為了黎仲将軍!”
“這一拳,是為被你主人所害,險些命喪蠻夷刀下的定遠百姓!”
見衛霄不斷痛呼,被自己打得鼻青臉腫,黎霜仍覺得不夠解氣,舉拳還要再打。
“黎小姐?”
是馮淵的聲音。
黎霜一愣,放下拳頭,站起身來,轉身看向面前的馮淵。
她的情緒還沒有緩和,低了低頭,努力使自己的聲音變得正常,“二皇子殿下。”
馮淵看了眼她身後正掙紮着爬起來的衛霄,語氣不明,“你認得我?”
“去年春日宴,臣女曾見過殿下。”黎霜答道。
馮淵點點頭,“黎小姐痛失至親,心情悲痛。我亦是為大盛失去兩位将軍而痛心。”
黎霜颔首,“想必二皇子已經知道此事背後緣由。而這位大都督,方才唆使陛下不要聽信于臣女,臣女一時惱怒,所以失态了,望二皇子殿下見諒。”
“黎小姐如此相信我?”馮淵挑眉,“黎小姐與我素不相識,如何就不知道我會将此事告知父皇,讓他治你殿前失儀,毆打朝官之罪?”
“因為臣女知道殿下不會如此做,”黎霜擡頭,看着馮淵,“長安人人皆道,二皇子殿下為人親善,最是公正大義。所以想必殿下不會和臣女計較。”
馮淵聞言,輕笑一聲,朝捂着鼻子的衛霄冷道:“衛都督,我方才見你不是走得好好的嗎,怎麼就摔成這樣了?”
衛霄抿唇,憤恨地看了黎霜一眼,颔首道:“是臣不小心,多謝殿下關心。”
說完,衛霄朝馮淵行了一禮,跑也似地離開了這裡。
黎霜颔首,“多謝殿下相助。”
“無需言謝,”馮淵背着手,道:“我也是看不慣此等為虎作伥的小人罷了。”
黎霜正是因為知道馮淵的脾性,所以才會那樣與他說話。
她轉身要走,馮淵有道:“黎小姐打算如何做?”
“我一個人的力量太渺小,繼續耗在這裡也是徒勞,”黎霜看着馮淵,“但我不會放棄,我必須要為舅舅和堂哥讨一個公道。”
“但若是一時半會兒無法解決呢?”馮淵問道。
“那我就等,等真相大白,惡人自食其果的那一天。”黎霜答。
黎霜剛回到府中,黎伯約就從屋内跑了出來,“霜兒!我本想入宮尋你,沒想到你先行回府了。怎麼樣,陛下可有說什麼?”
黎霜搖搖頭。
“無妨,我會再去找陛下。而且我已經知道了内幕,必要去找張作那厮算賬!”黎伯約憤恨道。
黎霜寬慰了黎伯約幾句,自己回了屋。
裴晏早就等在了那裡,身邊站着淩逸。
“小姐回來了,可有出什麼事?”淩逸關切道。
黎霜搖搖頭,看向裴晏,“怎麼回來得這麼快?”
“這不是急着見大小姐嗎?”裴晏笑道。
黎霜打了他一拳,又無可奈何,畢竟他确實做了很多。
“進屋來,說說細節。”
淩逸看着二人的身影,神色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