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放下奏疏,沉重地點點頭,“不錯,那此事……”
“父皇。兒臣此前已然查明,那夥山匪是些亡命之徒,常在白日作亂。兒臣派去的人已找到了李清正的屍身,不日便能運回長安。”
皇帝還有些疑惑,馮淵震驚道:“屍身?”
“不錯,”馮禦朝皇帝颔首,“兒臣也盼此事為假,可事實就在眼前,這是斷不能否認的。”
皇帝歎了口氣,沉聲道:“既然如此,那邊寫封悼文,昭告天下吧。”
馮禦應下。
“他可有親眷?朕必須厚賞。李卿此番破了懸案,也将贓款充了國庫,實在功不可沒。”
二位皇子同時沉默,一旁的衛霄補充道:“回陛下,奴才未曾聽聞李大人有何親眷。”
“哎,”皇帝閉上眼睛,“葬禮就盛大些吧。”
“是。”馮禦拱手。
馮淵還要說什麼,衛霄就跟着皇帝走進了内殿。
他看向馮禦,語氣不善,“皇兄當真找到了李清正的屍身?”
“千真萬确。”馮禦笑得坦然。
“不知皇兄是如何在未知李清正的行蹤下,找到了懸崖底的屍首?”
馮禦一笑,拍了拍馮淵的肩膀,“隻要有心,總會找到的,不是嗎?”
他側身離開,朝馮淵丢了一句:“還是太單純了,馮淵。”
“我算是看出來了,你就是想冷死我。”
山路濕滑,此刻雖還未下雪,但寒氣更勝昨日大雪之時。
天黑漆漆的,黎霜被裴晏背着上山。雖然他步子穩穩當當,但黎霜總擔心自己會和他一起摔倒。
“大小姐,放心吧。摔倒了我也給你做墊背的。”裴晏出聲道。
黎霜威脅道:“咒我摔倒,不就是想讓我傷上加傷嗎?”
“哪能呢,”裴晏腳步未停。雖已走了半個時辰,但他仍未見疲憊之色。
“摔我也不能摔你,是吧?”
黎霜早就習慣了裴晏的不着調,閉上眼睛打算補覺。
并未休息多久,裴晏的聲音傳入她的耳朵。
“到了,大小姐。”
黎霜睜開眼睛,正好看到了太陽從山頭後緩緩爬升的景象。
朝晖籠罩住高山,向黎霜和裴晏的方向猛地撲來,将世界鍍上一層金黃又明麗的光暈。
像一張空白的紙紮被人泡在五顔六色的墨裡,隻想與缤紛融為一體。
臉上灑下暖意,黎霜早起的煩悶一掃而空,開始享受這副好景。
許久,裴晏出聲道:“日出。”聲音沉悶,帶着黎霜聽不出來的情緒。
她不解,“你這……難道真是第一次見?”
“嗯。”裴晏應了一聲。
這是他第一次如此言簡意赅,甚至少了以往的調笑意味。
“真稀奇。”黎霜感歎道。
見裴晏隻是淡淡笑着,黎霜也沒再多問,繼續享受着陽光。
黎府。
府外唢呐聲震天,混合着百姓的啼哭。
“大人怎得年紀輕輕就去了,實在是天妒英才啊!”
黎伯約坐在屋内,眉頭緊鎖,滿臉哀色。
他去李府吊唁過了。府外挂着白幡,靈堂裡也隻有同僚和百姓們,未見李清正的家眷。
黎伯約既感慨李清正連親人也沒有,同時也為失去一位知己而哀痛,“真是太可惜了,太可惜了……”
他掩面哀歎,邊搖頭邊道:“大盛許久未有人才,不過出個李清正。這不過才十八歲啊,年紀輕輕就撒手人寰,這叫我怎麼不痛心!”
尹燕也似有同感,寬慰黎伯約,“生死由天定,莫要太傷懷了。”
黎伯約放下手,擦了擦臉上淚痕。
“天妒英才啊。”
那樣一個模樣端正,品性上乘的少年郎,就該永遠鮮衣怒馬張揚恣意,而不是橫死于山匪手下,暴屍荒野。
說起來,黎伯約本有意招他做婿,如今……
罷了,罷了。
尹燕看向窗外飛雪,喃喃道:“不知霜兒的病如何了。大雪封路,我連門也出不得。”
裴晏背着黎霜下山,又恢複了從前大大咧咧的模樣。
“我說好看吧?大小姐還得感謝我,不圖酬勞地帶你上山一趟。”
黎霜冷笑,“是誰昨晚求了半晌?”
裴晏絲毫不覺尴尬,笑着繼續走,“是啊,反正大小姐不會拒絕我的,不是嗎?”
黎霜毫不猶豫,道:“不是。”
山腳的路要好走得多。然後黎霜瞧見了那不遠處正悠閑散步,要往自己的方向上山的老人。
她心下一驚,還未反應過來,便被裴晏帶着與那位老人擦身而過。
裴晏還在喋喋不休說些無關緊要的話,黎霜卻已然心不在此。
就在她以為那老人已經走遠了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聲音。
“清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