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是怎麼一回事?”黎霜輕聲問道。
尹燕正要回答,黎伯約突然歎了一口氣,擡腳從母女二人身旁走過。
“屋外冷,進去說。”
尹燕坐在黎霜身邊,雙手包住黎霜的一隻手,面有猶豫,似在斟酌着用詞。
“母親聽奉之說了,他很欣賞你,張大人和他的夫人也十分滿意,隻是……”
黎霜用另一隻手輕輕拍了拍尹燕的手,滿不在意,道:“母親但說無妨,不必顧慮着我。”
尹燕聞言,蹙了眉,看向上首的黎伯約。
黎伯約沉吟了片刻,朗聲道:“無事!不過是奉之回來後說了幾句,覺得你與他性子差得太大,即使成婚也恐成怨偶。我見他如此說,自然是曉得了幾分其中的意思,所以……”
黎霜一笑,道:“原是如此。左右不過是少一個相看的人罷了,女兒并不在意這些。雖自古以來便有男大當婚,女大當嫁的說法,不過女兒更願意随心而行。與其草草擇定人選成婚了事,還不如待時機成熟,選擇真正合适的人。”
黎伯約一愣,随即贊許地點了點頭。
他看着黎霜從牙牙學語的嬰孩長成現在這副模樣,雖不敢說完全了解自己這個女兒,但可以擔保她的品性定不會出錯。
往誇張了說,自己這個女兒無論是何方面都未曾落過下風,又怎麼會需要擔心婚事呢?
思及此,黎伯約馬上便釋然了。
他正要說話,尹燕便先于他開口了。
“霜兒,不妨事。就算長安兒郎你一個也看不上,母親還能去打點一下宮中,反正二位皇子至今都未……”
“母親。”
黎霜颔首,笑道:“女兒知道母親是為女兒考慮,但此事不能操之過急。既然兩三年都等過去了,母親還有什麼等不了的呢?”
尹燕還要說些什麼,黎伯約道:“那你便先下去吧,我同你母親再商量商量。”
黎霜心下一喜,行禮後轉身就走。
“欸……“
尹燕出聲,黎霜卻已經消失在門口處。
她有些惱怒地看向黎伯約,道:“并非是我急着要把霜兒嫁出去,而是真心為她考慮。你瞧同她一般大的小姐們,哪位沒有夫婿?我是擔心她日後無人撐腰,恐受委屈啊。”
黎伯約歎了一口氣。
“我也不是沒想到這層。我們膝下僅有這一女,我怎不知道為她着想?依我看,這長安中的兒郎無一配得上霜兒。至于你說的那二位皇子……”
黎伯約猶豫了片刻,低聲道:“大皇子此人,深不可測,城府極深,實非良配。至于這二皇子……似頗谙韬光養晦之道,也是個難以捉摸的。這一入宮門深似海,一個不慎便會粉身碎骨,霜兒萬不可踏入這深淵。”
聽黎伯約這樣一分析,尹燕感到一陣後怕。
“那……”
“哎,”黎伯約慢慢喝了一口茶,緩道:“再看看吧。”
黎府外,張尚書和張夫人被張奉之拉走後,還在喋喋不休。
張夫人語重心長,道:“你這孩子,怎得這樣無禮?那黎丞相是你父親的好友,再怎麼也不能如此做。”
張尚書也在幫腔,“而且我瞧着那黎小姐哪哪兒都挺好的,你怎得就不滿意呢?”
張奉之聽得十分頭疼,又想起今日和黎霜在池塘邊獨處時發生的事,突然又感到一陣惡寒。
他搖頭如撥浪鼓,道:“不,不行。我絕對不能娶她。”
張夫人無奈極了,用力點了下張奉之的頭,“你這孩子,真是讓我操碎了心……”
這廂,黎霜回了屋,跟淩逸交代了些事情,而後像往常那般脫下大氅交給影兒。
影兒接過大氅便退了出去。
才坐下喝了口熱茶,門外便闖進一抹深藍。
“大小姐!”
黎霜都不用擡頭便知道來人是誰。
她放下茶盞,果然又聽到了意料之中的聲音。
“攔我幹什麼?”
“小姐說了,今後,你隻能出現在離她三步以外的地方。”
淩逸冷着臉,擡手擋在裴晏身前。
裴晏不可置信,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淩逸,朝黎霜道:“這……?”
“沒錯,”黎霜整理了一下衣裙,“這就是我的意思。”
裴晏還要問為什麼,黎霜又道:“我方才在回來的路上想了想,你的出現實在太過詭異。但因着父親和母親的意思,我暫時不能把你怎麼樣。所以你暫時可以留在黎府,但唯獨一點,就是不能離我太近,我惜命。”
“好,好,”裴晏氣極反笑,道:“行,夠狠。”
黎霜滿不在意,想起裴晏進門的語氣,問道:“說吧,有什麼事?”
裴晏也懶得再追究黎霜對他的态度,道:“方才你在屋裡的時候和你爸媽說了什麼,我在屋頂上都聽的一清二楚。”
黎霜都不知道自己應該先問哪一件事。
“爸媽?”
裴晏反應過來,改口道:“就是爹娘。你們這些大戶人家都喊父親母親是吧?”
黎霜不答,隻是哼了一聲。
“還學會偷聽了,果然沒安好心。”
她諷刺道。
裴晏渾不在意,“暗衛的事,怎麼能叫偷聽呢?這叫為大小姐打聽情報,有備無患嘛。”
這話說得冠冕堂皇,黎霜卻一點也不信。
她又喝了一口茶,聽裴晏繼續道:“聽你母親的意思,是想給你尋個庇護。她最先考慮的便是那兩個皇子,但很快被你父親否決了。你的婚事也會因此拖延下去。”
“那不正好,”黎霜道:“成親并非人生第一要事,與其花時間相看夫婿,還不如多審幾起案子。”
裴晏勾唇,“果然是大理寺卿,活得多灑脫。”
黎霜看了裴晏一眼。
“不過大小姐,你還真不打算結婚啊?”
黎霜不耐煩地合上将将才打開的書,道:“少在我面前賣弄。不會說人話,我就讓淩逸好好教你。”
此話一出,淩逸果然有拔劍的動作。
裴晏一臉無奈,“我怎麼知道哪些詞語是大小姐沒聽過的?我以後一定注意。”
黎霜翻開書繼續看。
“結婚就是成親的意思。”
黎霜随口道:“不打算。先不說我對此事不甚上心,覺得十分無聊。而且就我現在的身份而言,成親隻會給我添麻煩。”
裴晏點點頭,離淩逸遠了些。
“也是。”
一時間沒有人說話,黎霜突然想起來了什麼。
“今日之事,你是如何想到的?”
裴晏一愣,随即意識到黎霜在問什麼。
“大小姐是問那公子哥的事?因為我瞧你對他毫無興趣,索性來幫你一把。”
黎霜揚唇,語氣帶了好奇,“你怎知道我對他沒有興趣?”
“那還用說?”
裴晏仰頭回憶道:“你和他走路的時候,雖然隔着一點距離,但我看到那公子哥的眼神都沒從你身上離開過。而且最重要的一點——”
裴晏看向黎霜,對上了她探究的眼神。
“大小姐你看他的眼神,跟看我的眼神一般無二。”
黎霜挑眉。
“但也不完全一樣,你看他的時候更加厭惡。”
裴晏搖着頭,脖子上被架了一柄劍。
“小姐最是和氣,少在這裡胡亂編排。”
淩逸冷着臉,語氣不善。
裴晏擡手推開那寒氣逼人的利器,無奈道:“兄弟,我這也沒說什麼吧,怎麼動不動就拔劍呢?”
他的目光在淩逸和黎霜二人之間遊移,看到淩逸收起了劍,對黎霜道:“總而言之呢,我也看得出來那公子哥不是什麼好人。而且大小姐何必拘泥于那些高門貴族,你看——”
裴晏話還沒說完,影兒就從内殿屏風後疾步走出,面色有些焦急,說話時還在不住地喘氣。
“小姐,方才陛下那邊突然來了口谕,要您即刻入宮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