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就憑這份死亡名冊便推斷出了吳顯貴可能是兇手?”
黎霜翻看着前日給裴晏看過的死亡名冊,頗有些請教的意味。
說起來,自己在這件案子上确實失了手。
所以她才要細問裴晏。
裴晏漫不經心,“對。排除熟人作案後,我将重點放在了外鄉籍的人身上。而吳天耀的死亡年齡在一衆老者中格外突出,所以我細看了吳天耀的記錄,得知他上過私塾,而他的爹還在長安。”
黎霜很認真地聽他說。
“沒想到私塾很正常。那幾個死了的孩子自吳天耀死後就沒有再念書,自然和私塾扯不上關系。而吳天耀的死又過去了一整年,誰也不會特地去翻看一年以前的案件記錄。”
裴晏邊翻看着詩集,邊說清了自己的分析過程。
黎霜點了點頭,問道:“那你如何會想到?”
裴晏翻動詩集的手頓了頓,道:“可能和我的運氣有關吧。死馬當活馬醫,不能因為沒有十成十的把握就不敢去試吧?”
“诶,大小姐。”
裴晏湊近了些。
黎霜蹙眉看着他。
“當晚那個男人,不會是你女扮男裝的吧?”
“現在才知道?”黎霜覺得有些好笑。
“不,”裴晏坐了回去,“隻是突然想起來了,順帶問一嘴。不過你日日以那副模樣上朝,還真沒被懷疑過啊?”
黎霜嗤笑了一聲,沒有回答。
裴晏自覺無趣,聳了聳肩。
屋内又沉寂了半晌。
“行。”黎霜突然出聲。
她方才已經問清了自己要問的問題,随手合上了名冊。
然後,裴晏看着她擡了擡手,淩逸就不知道從哪裡冒了出來,直直向他走來。
有了之前的教訓,裴晏扔掉詩集,連忙向後躲去,“做什麼啊?别再劈我脖子了……”
他現下行動沒有淩逸靈便,很快就被淩逸抓住。
裴晏無奈地閉上眼睛,準備迎接淩逸的手刀。
可是預想之中的疼痛沒有襲來。
他的嘴被淩逸強行用手撬開,往裡塞了個小丸子似的東西。
沒等裴晏反應過來,嘴裡的東西便吞咽了下去。
他心下一驚,猛地睜開眼,看着面前看自己好戲的黎霜和淩逸,咬了咬牙,伸手要摳自己的喉嚨催吐。
“别浪費力氣了,”黎霜道:“放心吧,那不是毒藥。”
裴晏停下動作,撇嘴看她。
“這藥每隔一個月便會發作一次。但是隻要你乖乖聽話,守住我身份的秘密,解藥一定會及時送到。”
裴晏欲哭無淚,控訴道:“不是吧大小姐,你是防賊呢?”
黎霜聳了聳肩,“我的身份不能暴露,不過是以絕後患罷了。”
饒是覺得無奈,但既然已成定局,裴晏也不能再說什麼了。
他試探着問了一嘴。
“這藥發作時……是什麼樣啊?”
淩逸有些幸災樂禍,“剜心蝕骨,痛不欲生,如百條毒蛇在體内爬行啃咬。又能限制人的行動,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裴晏聽得直冒冷汗,不可置信道:“不是吧,堂堂大理寺卿,難道就是這樣逼人就範的嗎?”
淩逸正要開口維護黎霜,黎霜便先說話了。
“這叫對症下藥。你身份可疑,又來曆不明,自然和他人不同。”
“好,好。”
裴晏氣極反笑,不得已接受了自己被下藥的事實。
當晚,裴晏躺在偏院屋子的床榻上,抱着最後的一絲希冀,喚道:“系統?”
意料之中的,無人應答。
裴晏咬了咬牙,憤恨地捶了下床褥,翻身入睡。
另一邊,黎霜坐在屋内,聽着淩逸的彙報。
“我們的人找了兩日,确實找不到一點關于裴晏的信息。”
黎霜輕敲桌面,點了點頭。
淩逸猶豫了下,問道:“小姐真的要将他留在身邊,此人居心叵測,怕是……”
“淩逸。”黎霜喚他。
“屬下在。”
“我知你是為我着想。不過裴晏此人雖有些秘密,但确實有些作用,暫且留着吧。而且他被下了藥,不會對我有什麼威脅的。”
淩逸還是那副擔憂的表情。
“無事,你若不放心,那就找人時刻盯着他便是。”
既然黎霜都這樣說了,淩逸也不好再多嘴什麼。
他點頭應下,很快退了出去。
“陛下,設立西廠之事有利無弊,是大盛百姓之福,還請陛下三思。”
金銮殿内殿中,大盛皇帝身邊最得力的大太監衛霄從幾人中站出,恭敬道。
“李卿,你說。”
黎霜突然被點到,沉吟片刻,道:“臣以為,設立西廠之事可暫緩行之。”
皇帝手一頓,“哦?”
黎霜極快地看了眼皇帝的臉色,心中明白了幾分。
但是……
“陛下,西廠若立,無非是掌管刑獄和制定實施我大盛律法。可這均是刑部和大理寺之責,此番一來,職權未明,官員數量隻增不減,堆積冗雜。便會導緻尾大不掉,人浮于事的局面。”
黎伯約看了眼身旁的李清正,面露贊許。
“禦兒,你來說。”
大皇子馮禦不着痕迹地掃了黎霜一眼。
“兒臣卻以為,設立西廠正好分擔大理寺繁重的職責。這樣既讓更多賢能有為官的機會,讓百姓知道父皇體恤民情,還能讓大理寺有更多的餘力去處理刑案。”
皇帝點了點頭,卻始終沒有給出自己的意見。
黎伯約糾結了片刻,看了眼正看着自己的二皇子馮淵,出列道:“陛下,此事牽一發而動全身,萬萬不可草率決定。”
“那此事就先擱置,你們下去吧。淵兒,你留下來。”
“是。”
金銮殿外,黎伯約和黎霜并肩走着。
“寺卿大人,老夫和你的想法不謀而合。看來你我果真是一路人。”
黎霜壓低了聲音,“正是如此。不過,此事最終還得看陛下的意思,我們是決定不了的。”
“是,是。”黎伯約有些煩心,擡手摸了一把胡子。
“殿下,此事不會有變數吧?”
衛霄跟在馮禦身後,看着前方走着的黎伯約和黎霜,臉色不太好。
“呵,說不準。”
馮禦語氣不善。
“這……”衛霄試探着開口。
“父皇是要你們唯他是從,而不是跟大理寺那幫蠢貨一樣死闆。無論他要做什麼,你們隻需要擁護他。”
馮禦一番提點,衛霄頓悟,連忙道:“多謝殿下相助。此事若成,西廠定任憑殿下差遣。”
衛霄突然噤了聲。
因為馮禦擡手擋在了他面前。
然後他看到馮禦冷冷掃了他一眼。
“什麼任憑我差遣,你們可是父皇的人。”
衛霄連連點頭,神色恭敬,道:“是,這是自然的。”
黎霜進了李府,方才一直暗中跟着她的裴晏和淩逸輕巧地從院牆上翻了下來。
黎霜感到有些奇怪。
她朝淩逸問道:“怎得今日來這裡了?”
平時淩逸為了掩人耳目,是斷不會跟着她到李府來的。
“哎呀大小姐,你是不知道。”
裴晏拍了一下淩逸的肩膀,往黎霜的方向走去。
“我今日不過就提了一句要來這裡等你,他就巴巴地跟過來了,說什麼也不走。”
黎霜皺着眉,正要問緣由,淩逸便好沒氣道:“你居心叵測,我隻不過是擔心你會對小姐不利。”
“居心叵測,我?”
裴晏指了指自己,像是受了極大的傷害。
“你們那幾個人無時無刻都盯着我,還怕我會做什麼嗎?”
說着,他指了指不遠處一棵高樹。
黎霜順着看去,果然見上面似有兩個人影。
她不得不誇一誇淩逸辦事的效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