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不用，貧道隻是鼻子發癢，與生病沒有關系。”通天尴尬一笑，人在尴尬的時候，總會讓自己很忙亂，通天也不例外，他端起茶碗佯裝要喝茶的樣子，下意識地摸了摸茶碗的碗座。

李世民注意到了他的這個小動作，心裡頓時有些驚疑不定。

他想到了夢裡的那道黑影，想到了黑影同他說的話“你以為那個帶有你長子的老道士是誰？哈哈，他是被你殺死的兄長李建成啊！他是來報複你的！”，他從夢中驚醒過來，但那道黑影再也沒有出現。

就在他做了那個奇怪的夢的幾天之後，通天便帶着高明回來了。

李世民已經坐在這張皇帝的龍椅上坐了十六年了。

雖然說他性格當中敏感多疑的部分随着年數的日久而逐漸放大，但是因為他執掌這大唐的天下十幾年，已經能牢牢掌控自己的權力，不再像當年風聲鶴唳的那個可憐蟲一樣，一遇到一點風吹草動就膽戰心驚。

隻不過他在意的是，他那兄長何時有了這樣的手段，既然擁有這樣的神仙術法，為什麼不在當年他們兄弟打的頭破血流的時候使出呢？如果那時身為太子的兄長用出這樣的手段，何愁大事不成？

隻是雖然現在他已經笃定目前這個仙風道骨的老道士是昔日的建成太子，他仍沒有輕舉妄動，即使他覺得通天沒有要害他的意思，但是他仍會想，那麼兄長這麼多次的幫他、助他，是為了什麼？

這才是他最想問出的答案。隻是他動了動嘴唇，并沒有立即問出來。

“不知道長高壽幾何？”李世民小心翼翼地試探着問道。

“貧道修道多年，山中不知歲月，早已記不清自己多少歲了。”通天本意是打個哈哈，糊弄一下這個便宜弟弟，畢竟他糊弄起李二來駕輕就熟，從來沒有失手的時候。

隻是這次，他失算了。李世民被不知名的黑影開了上帝視角，在心裡埋下了一顆懷疑的種子。

通天越是說的信誓旦旦，李世民就越發在心裡肯定自己的猜測。

就在這個時候，一陣獨屬于孩童的腳步聲從殿外越來越近，“啪嗒啪嗒——”通天都沒有去看，“是貧道的徒兒回來了。”

玩得很痛快的小高明飛快地跑了進來，沒有先跑去他的阿耶那裡，反而一頭紮進了通天懷裡，高明許是玩痛快了，竟然忘記了他們還在角色扮演的遊戲當中，開口就來了一句，“大伯快看，阿娘分給了我好多好漂亮的點心！”

這一句話無疑是晴天霹靂，李二不說被轟得外焦裡嫩，也愣怔了許久，“你當真是——”

“先把高明送到皇後娘娘那裡休息吧，剩下的事情，就得由貧道與陛下單獨談談了。”

“大伯，我做錯了嗎？”小高明臉上的喜色在察覺到氣氛的凝重之後漸漸消失了。

“沒事，高明，你去皇後娘娘那裡待一會，一會兒大伯就來接你。”送走了小高明之後，通天也不再遮掩，他揮了揮袖子，就又變成了年輕的樣子，仍舊是李世民熟悉的樣子。

看着面前年輕模樣兒的兄長，李世民的心裡反而安定可以來，“你果然沒死？那當初，安葬進陵寝的又是誰的屍體？莫不是魏征那個老家夥在欺瞞朕？”

李世民百思不得其解，他懷疑了一堆人，最先懷疑的就是後來處理李建成身後事的太子府舊臣魏征，其次就是懷疑了守陵人上次彙報，是有意欺瞞于他，恨不得把守陵人再抓回來嚴刑拷打一番。

“非是玄成先生瞞着陛下你，而是我真的死了，那具身體真的被玄成先生和在場的諸位大臣看着封進了陵寝中，我想你應該已經派人查證過了。”

通天歎了口氣，沒想到都已經這麼多年過去了，李二還是沒放下，第一時間懷疑地仍是昔日的太子舊臣魏征，為了玄成先生的一家老小着想，他還是得回護一二。

“想來陛下也應該察覺到了，貧道與你的長子一樣，不過是轉世重修罷了，此間劫難已過，塵緣盡散，你我之間的舊事，不過是過眼雲煙，就當李建成已死，不會再有第二個李建成出現就是了。”

“你既然這麼說——”李世民眼神複雜，他端詳着對面那雙熟悉深邃的眼睛，他才陡然發覺，那裡面什麼也沒有，有的隻是淡然，沒有半分對權力的渴望。

他有多久沒有直視過大兄的眼睛了？他們又多久沒有談過心了？也許從他們之間的關系逐漸劍拔弩張起來之後，他就再也沒有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