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知道自家兒子出去修仙問道，而且他們也确實見過高明乘雲駕霧，恍若仙人的樣子，所以見到靈雀傳信時非但不覺得害怕，還覺得高明學有所成，如今都能托神鳥來給他們送信。

高明驟然變成小孩雖然讓他們有些擔憂，但有了通天之前的談話做鋪墊，他們接受起來倒也不是很困難。

隻是長孫皇後有些希望小高明能回來，她一直因為高明在外面修行而沒有過多的母子相處而感到遺憾，如今說不定也是個機會。

靈雀的傳音還在繼續，從靈雀口中傳出的是高明稚嫩的聲音，能這樣聽高明說話，讓李世民和長孫皇後的眉頭不由自主地翹了起來，顯然聽到兒子的聲音，讓他們心裡開心極了。

隻是夫婦倆歡喜的心情随着靈雀的轉述而降到了谷底。

長孫皇後摩挲着着那串滾圓玉潤的珍珠，心裡雖然歡喜，但窺見一旁李世民暗沉着的神色，動了動嘴，還是沒有說出聲來，隻是将珍珠項鍊交給一旁的女官收好了。

“觀音婢，你說高明身邊的人真的是兄長嗎？他明明已經——”

李世民沒有說下去，他低頭看着自己的雙手，仿佛又回到了十四年前，回到了武德九年的玄武門，他的手上、臉上沾滿了兄長的血。

在從太極宮回來，他擦洗了很多次，但那股黏膩的血腥氣還在他的鼻腔之間滾動，他有一年見不得生肉，見不得血色。

長孫皇後是最了解李世民的人，她是他的枕邊人，是他的發妻，李世民對于玄武門的心結，她心知肚明。

那位前太子李建成确實死了，東宮的葬禮是她幫忙主持的，她的心腹親眼看着李建成和李元吉下葬。

不管如何，此時高明的話絕對不能宣揚出去。

為了大唐的穩定、為了高明的未來，于公于私，這件事都不能傳出立政殿，長孫皇後心裡歎了口氣，她使了個眼色，身後自然有人沉默着上前來，把之前伺候的那批宮人帶了下去。

她得把這件事可能引起的後患都解決了，處理好那些有可能洩漏消息的人之後，長孫皇後握着李世民的手，她手心溫暖幹燥，與李世民冰冷的手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夫妻兩個依偎許久之後，李世民深深呼出了一口氣，把腦袋從長孫皇後的肩頭挪開了，再擡頭時，神色已經恢複了平常神色：“謝謝你，觀音婢。”

“這有什麼可謝的？陛下，我們是夫妻，夫妻從來都是一體的。”長孫皇後的溫色安慰讓李世民從午夜夢回的夢魇的糾纏中脫離了出來。

“觀音婢，你先休息一下，我去辦些事情。”李世民拍了拍長孫皇後的手，然後大步流星地離開了。

長孫皇後看着他離開的背影，心裡滿是憂慮，隻是她不能顯露出來，

她歎了口氣，摸了摸因為沒有人打理而自顧自地打理羽毛的雀鳥，見小靈雀眨着綠豆大的眼睛擡頭瞧着她，她笑了笑，輕聲囑咐道：

“麻煩你回去和高明說一聲，讓他有空回來，就說阿娘和阿耶有些想他了。”

小靈雀像是聽懂了一樣，點了點小腦袋，然後“咕咕”叫了兩聲，展開翅膀飛了出去，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不見了。

夜裡，息王的守陵人被傳喚進京城，經過仔細盤問之後，才被放回去。李世民在守陵人沒有進京之前，一連做了好幾天的噩夢，每日每夜都能看到大兄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他，滿身鮮血，氣息全無，一臉蒼白地看着他。

和之前他在地府見到的，與化作了厲鬼的李元吉站在一起的李建成完全不一樣。他在魂魄從地府回來之後，時不時地就會在想——

大兄是不是并沒有轉世投胎，是不是還在這個人世間徘徊遊蕩着。這樣的念頭一起，他對承辦水陸大法會莫名的急切和期盼。

他以為這樣就會讓大兄和元吉安息，還因此安下心來。結果沒多久之後，在他将要把這件事放下之後，又從高明這孩子這裡知道了這無異于晴天霹靂的消息。

在得到了守陵人的指天賭咒發誓保證之後，李世民松了一口氣，隻是心又不能徹底放下，李世民看了看大唐西邊的這些疆域和國家，他把手罩在地圖上，突然那股子壓抑了許久的雄心又燃了起來。

與此同時，收到了靈雀的傳音之後，通天的後背有些發涼，他看了看一大一小的兩條龍，都是孩子，他怎麼能怪他們呢，都是無心之失，通天歎了一口氣，他隻能選擇原諒他們。

“大伯，你生氣了嗎？”小高明抓着通天的手晃了晃，大眼睛裡滿是惶恐不安。

“大伯不生氣了，咱們回去吧！”通天抱起來扮成鹌鹑的小孩子，擡腿準備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