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眼是沈玉衡秀氣到有些可愛的字體——
“長兄收到我的信了嗎?清濯殿裡梅花開了,我替長兄捎了一枝最好的。”
沈雲璟取出信箋裡捆着的梅花花枝,無語了一瞬。
京城的梅花可比宮裡的多多了,當他看不到嗎?
他取出另一封。
“這幾日在宮裡無聊,沒人說的上話,要是宮宴那天能看見長兄……”
宮裡除了宮女太監,不是還有個蕭九嗎?怎麼就不能說話了?
……不了,蕭九還是算了,他不行。
提起這個,沈雲璟就來氣。
沒有他,蕭九連京城都回不了,現在居然還敢對沈玉衡動手動腳,早知道當初他就該裝看不到,管他是死是活。
沈雲璟眉眼間的陰翳越來越深。
他随手拆了剩下幾封,信裡寫的無非就是“此事外人辦不妥,隻能麻煩好長兄”……
這小弟也知道這事麻煩!還好意思再提!
沈雲璟氣得把信紙都捏爛了。
旁人也就算了,沈玉衡求他幫的,竟然是蕭九那個混賬東西!
剛走一個姓孟的,又來一個姓蕭的,他媽的,一個比一個不好對付。
沈雲璟怒地一拍桌案,滿眼的戾氣。
一旁的沈聽瀾笑的燦爛,翹着桃花眼,等待沈雲璟發作。
誰不知道沈雲璟最厭惡那些官場面孔,讓他去請那些當官的,這不是故意惡心人嗎?
下一秒,卻聽沈雲璟恨恨地說了一句——
“媽的,這小鬼還學會撒嬌耍賴了!老子去還不行嗎?”
沈聽瀾嗆了口煙:“……”
不是,這人是誰?
大哥你什麼時候這麼窩囊了??
他驚得整個人坐起來,瞪着眼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當年他沈聽瀾把一個調戲良家的纨绔敲碎了腦袋,求他哥幫忙擺平的時候,他哥可是差點把他的腦袋也敲碎了啊。
怎麼沈玉衡寫個幾封信求他,他就同意了???
沈雲璟解釋:“玉衡如今的脾氣好了許多,我不好再訓他。”
沈聽瀾深深吸了口鼻煙壺,努力讓自己鎮定:“……”
大哥你當年哐哐使拳頭揍他的時候,可不是這麼優柔寡斷的。
果然是會哭的孩子有奶喝。
眼看沈雲璟心意已決,沈聽瀾的唇彎起一個惡劣的弧度。
他壓低聲音:“大哥,要不這樣……”
-
宮宴當天,沈玉衡早早攔下蕭燼,把他抓去更衣。
“今日宮宴時,你跟我去個地方,見幾個人。”
蕭燼看着丢在他手裡的那套冬衣,沒有說什麼,隻是默默去了屏風後面。
他們這幾日相處的不好不壞,蕭燼出奇的安分,誰也沒再提過遭遇刺客的那一晚。
不提也好,省的他亂想。
不過沈玉衡還是有點失望。
他問系統:“你記不記得,這死孩子之前喊過我母妃的,怎麼這幾天又開始裝啞巴了?”
【宿主,他應該是害羞了,嘿嘿】
沈玉衡:“嘿嘿。”
害羞也是人性的一部分,會害羞,說明蕭燼的救贖度肯定提升了。
蕭燼換好了冬衣。
他披着件暗墨色黑裘大氅,五官尚有一絲少年的稚嫩,眉骨卻淩冽深沉,襯着他的眼神也越發冷淡孤傲,透着點點寒星。
不知道是不是沈玉衡錯覺,蕭燼似乎比他們剛相識時,高了一些。
兩人現在的個子,竟然是一樣的了。
沈玉衡知道蕭燼遲早會長個子,卻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麼快,不禁歎氣。
他欣賞了幾眼蕭燼的新打扮,領他出門去。
抵達宮宴會場時,剛到黃昏,設宴的宮殿内卻已經是酒氣彌漫,香霧缭繞。
這次的宮宴并非蕭槐所辦,而是全權交給了二皇子,奢靡程度不減反增,四處都是金光熠熠。
沈玉衡領着蕭燼上前。
這一次,宮人們看清來者,立刻殷勤伺候,絲毫不敢怠慢。
落座後,蕭燼的目光這才緩緩擡起,一寸寸滑過沈玉衡的後背。
宮中風雪的氣息越來越重,寒冷一日比一日刺骨,沈玉衡肩上的狐裘披肩,漸漸不再有人過問了。
他還以為,沈玉衡是萬不敢來這場宮宴的。
父皇已經那麼久沒碰過他了,這個痕迹,若是暴露了那個痕迹……
沈家可保沈玉衡不死,不過,這男妃的名分,他休想再有了。
他曾經和成霄提過一次自己的打算,成霄勸他三思,畢竟沈妃的清濯殿,給蕭燼提供了諸多庇護,十分方便掩人耳目。
蕭燼抿了口酒,一遍遍想着成霄的話,不禁冷笑。
不論是沈玉衡的宮殿,身份,還是人,對他而言,其實都是無關緊要的玩意而已。
隻要他想,他大可以讓沈玉衡活不過今晚。
不過……
他還是想看看沈玉衡死前匍匐在地上,向他祈求活路的樣子。很想。
沈玉衡正坐在那兒,左右張望尋找沈雲璟的身影。
他有點慌了,問系統:“能不能讓我和我哥共享位置?我怎麼找不到他啊?!”
系統诶嘿一笑:【宿主,你别說,我其實還真有這個功能】
【正在定位“沈雲璟”的位置……】
【坐标:沈家宅邸】
沈玉衡嗆了空氣,眼珠子險些也滾出來:???
不是,大鴿你???
沈雲璟可是寫信答應過他,會帶人過來的啊——
沈玉衡正委屈着,突然後頸一涼,吓得他輕呼一聲。
來不及看,冰涼的,散着酒香的液體已經順着沈玉衡的脖頸向下,一路蔓延到全身。
突然濕透了的沈玉衡怔怔回頭。
身後,是蕭燼,還有他身旁墜地的酒壺,以及一個惶恐跪着的宮女。
宮女恐懼的聲音,高呼:“奴才罪該萬死!奴才這就帶沈妃去更衣,還望沈妃寬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