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崩地裂之前,沒有人注意過我,所以,毀滅與重生,都是神的旨意。”
全身上下的内髒都在脹痛,所有之前強迫自己忽視的情緒頃刻間上湧,佩斯再也無法忍受不住,撐在地上幹嘔着。
這一刻開始,他才真正發覺,自己罪孽深重。他再也無法得到原諒了。
“你看,多漂亮的寶石啊。”
金黃色的寶石在黑暗中散發着溫暖的光芒,像盛開的向日葵。佩斯奮力掙脫桎梏,跪着爬着,伸出手去奪那寶石。
沃克隻是輕笑着将手舉高,他喜歡看人像乞食的狗一樣在他面前爬來爬去。
作勢将寶石從高處抛落,又在即将墜地時接住。将人心捏在手裡反複把玩。
倘若這個世界還存在神迹的話,能不能垂憐我。佩斯這麼想,又覺得可笑。沃克踩着少年的胸膛,隻要一用力就能将肋骨踩斷。
“我才是你的神啊,mi vida,你應該看着我,求我的話…….”
耳邊傳來的聲音逐漸模糊,佩斯感覺自己成了一個聾子,瞎子,兩隻眼眶裡不停地流着淚,他成了死去樹根的一部分,被埋在污染的土地裡,窒息然後腐爛。
恍惚間,他好像看見了厄裡克聖鐘,黑色的氣息彌漫在上面,逐漸凝結成影子,随後,那影子就這樣飄在空中不動。
厄裡克不是愛管閑事的惡魔,就算那些蠢人類跪着叫他聖鐘,他也從不理會。他很少對人類有印象,但佩斯算其中一個。
佩斯的靈魂正散發着濃烈的死意,在那些沒用的淚流幹之後,他的嘴唇蠕動着,顫抖着,呢喃些什麼。
大概是重複着的,“去死,去死,去死,什麼都行,獻出什麼都行........”
少年的眼睛麻木地睜着,唇角卻緩緩勾起。
厄裡克感受到了異常強烈的信仰,這是堕落的信号,是對一個惡魔的求歡。
“啧,喂你,要不跟了我?”它說。
佩斯愣了愣,朝着聲音的方向動了動,他的瞳孔無助地顫動着。
“隻要能獲得殺死他的力量,我願意。”如果這是童話裡擦亮火柴後見到的幸福幻象,他也隻能露出笑容。
一瞬間,佩斯感到腦海中鑽進無數黑色的觸手,就連靈魂深處也被入侵,那些觸手鑽進血管,在皮膚上遊動,最後緊緊裹住心髒。
“你還挺能忍的。”低沉的聲音在體内響起。
佩斯覺得自己被打碎然後又重組,瞳孔變成了一個黑色的水球,被紮破的瞬間,黑色侵染了全部,眼白也不複存在。
沃克也終于發現了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他用腳尖蹭了蹭佩斯的臉頰,後者沒有任何動靜。
地上的人突然伸手,抓住沃克的腳踝,毫不費力地将其扭曲成一個詭異的姿勢,就像天真的孩子肆意地擺弄着他的玩具。慘叫聲回蕩在耳邊,仿佛久旱之地落下一場酣暢淋漓的大雨。
冷汗浸濕了沃克的後背,“你瘋了嗎?你在對誰動手,佩斯。”
嘴上還是道貌岸然的懲戒,手卻哆嗦着伸向背後,摸索着那塊意外掉落的寶石。
佩斯的右手忽然變成了黑色的觸手狀,片刻後又恢複,掌心裡多了塊東西。
看着那塊寶石,佩斯熄滅的眼睛裡終于映出一絲光芒來,黑色的液體從眼眶中緩緩淌出。
佩斯一點點踩斷了沃克的四肢,直到他終于像灘爛泥一樣,涕淚橫流地跪在了破碎的神像前。
“佩….佩斯,mi vida,那時候,我也給你帶來快樂了,對吧,你不能這樣對我,我這麼寵愛你。”
手再次不自覺地變化,黑色的孢子狀的東西散落在沃克身上。
佩斯皺了皺眉,歪頭看向自己的手。
一秒,兩秒,三秒…..
“那是災厄,會鑽進他身體裡的每一個孔。”那聲音解答了他的疑惑。
沃克在地上痛苦地嘶吼着,鮮血從他的扭曲的五官中溢出,圓形的東西在皮下鼓起,越來越大。他以自己的方式對罪人處以極刑,但佩斯卻并沒有覺得痛快,死亡是罪大惡極之人的禮物,活下來的人,才是真正的懲罰。
“毀滅與重生,是神的旨意。所以,帶着你的信仰去死吧。”這是佩斯對沃克說的最後一句話。
利奇亞再次見到佩斯,彼時站在門外的少年癡癡地笑着,臉頰上全是黑色的淚痕,他手裡抱着一顆人頭,血肉模糊的,眼睛變成了黑洞洞的窟窿,舌頭也不見了。
原來門外,真的有怪物。
第一百五十年,厄裡克聖鐘再次響起,兩聲。
厄裡克聖鐘裡的惡魔,與他共生,給他力量。那是他們制作的第一場夢境。
太陽從森林的東邊升起,陽光一點點照在臉上,孩子手拉着手,跨過門,笑着向遠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