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震挂完鈴铛,招呼大夥早點休息。他自己則跟血莺坐到了門口,一邊一個,打算守夜。圖戈說看得見和看不見的東西都蠢蠢欲動,血莺在守看得見的,而他要守看不見的。
陸靈蘊拎了劍湊過去說:“師父我來吧,你睡會兒。”
陸震也沒僵持,從懷裡摸出那枚蚩尤環遞給她:“這東西你拿着,下半夜我換你。”
師父保命的東西陸靈蘊不要,但陸震卻很強硬,她想着反正也沒入谷,先接着再說。
“這東西我見她帶過。”齊修突然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她身旁。
陸靈蘊把蚩尤環套在腕上,松松垮垮,随時要掉,她舉着胳膊給他看,輕聲說:“就這?”
一道閃電亮起,血莺看見身旁的丫頭伸着胳膊試手镯,臉上還帶了一絲挑剔,像刁蠻的千金挑首飾,任性又不知好歹。她一直覺得陸靈蘊這個組織看重的“奇才”,是個空有一張臉的花架子。或許這“看重”,隻是對陸震的愛屋及烏也說不定。
血莺這心思陸靈蘊不察,其實知道了她也不在意。她的單純經曆,隻讓她習慣了打直球和忽略那些無意義的事。她和周中陽的區别是,周公子步步為營,慣會審時造勢來滿足自己,就比如藏珑墅奪魂為了能全身而退,他連消防和警察都算計了進來。又比如下午因着幾句閑言碎語,他就瞅準機會“分蛋糕”,吃人家的嘴短,他既當好人又劃規矩。
陸靈蘊此刻正撸起袖子,露出細白的胳膊,然後把蚩尤環往上推。血莺看着她的動作,似有似無的輕哼了一聲,又把頭扭向了雨幕中。
齊修說:“再往上一些,它是枚臂環。”
山區的夜裡很冷,陸靈蘊的衣服穿得多,袖子已經撸不上去了,她索性拉開拉鍊,褪下了一隻袖子,将保暖内衣的袖子又往上推了推,那枚蚩尤環堪堪卡在她上臂中間的位置,不大不小,剛剛好。
莫名的,似有一股暖流起自原本冰冷的玉環,且快速往她整條胳膊和周身蔓延開,驅散了驟然褪下衣服的寒意,然後便覺一道刺目的白光從臂上閃現,她下意識閉眼偏頭,就聽“咔嚓”一聲炸雷響起,帶着照亮整個天幕的閃電,劈在了不遠處的一棵老樹上!
突然的巨大響動,驚得一旁的血莺噌地持槍站了起來,連屋裡睡袋中的幾隻腦袋都睜開了眼張望,就見那老樹的樹冠被削掉了一塊,在接連幾下無聲的閃電中,還可見被雷擊中的部位冒着絲絲黑煙,不過很快就被大雨沖刷湮熄了。
血莺又緩緩坐了回來。她扭頭看向陸靈蘊,就在那道炸雷和閃電之前,她似乎是見到她身上閃過一道刺目的白光,隻是時間極短。她問她:“剛才你身上有什麼東西亮了?”
剛才那一幕陸靈蘊也驚了一下,倉促間她想撸下來卻一時沒有撸動。此時幹脆扯下袖子遮住了它,之前那種詭異的暖流也淡了,種種現象她解釋不明白,索性就不吭聲。
見她是這個态度,血莺也不再問,隻當是剛才的雷電效應,自己眼花了。
外面又接連閃過幾道雷電,但都不如剛才的重,雨勢不減,大有一直沖刷下去的勢頭。
齊修說:“這地方,我好像來過。”
陸靈蘊并不意外,他應該是來過的,隻是不知道雲爻對他做了什麼,他這尊殘存的孤神,好像忘了很多事。
一隻“大蠶蛹”顧湧了幾下,從睡袋裡鑽了出來,蹑手蹑腳坐在了陸靈蘊身邊。
熟悉的氣息萦繞過來,陸靈蘊低聲說:“你出來幹什麼?”
周中陽把頭往她肩膀上靠,盡管因為身高差這個姿勢不怎麼舒服,他還是啞着聲音撒嬌般說:“我睡不着,他能陪你,我也要陪。”
血莺看了她倆一眼,又坐遠了些,似乎很是嫌棄。
陸靈蘊卻知道周中陽在說齊修,盡管他看不到,但他的直覺似乎越來越敏感。
她勸道:“快去睡吧,養好精神明天還有重要任務。”
他枕着她的肩膀仰頭:“那你親我一下。”
“别鬧,吵醒大家了!”
他一動不動,就等着,大有親不到就不走的意思。
陸靈蘊遲疑了一下,頭輕輕朝他靠過去。
就在她的唇将要與他碰到一起時,他突然直起身離開了,下一刻陸靈蘊就覺得自己的腰和頭被一雙大手摟住,她被他按進了懷裡親!
唇齒間是熟悉而又久違的清冽氣息,陸靈蘊覺得心跳好像停了一拍!身後還有熟睡或者裝睡的人,身旁也有守夜的姑娘和靈侍,外面下着瓢潑大雨,而他就這樣毫無顧忌地親了下來,氣息霸道而強勢!
周中陽隻覺得自己已經忍了好久,從見到她第一眼他就想親了!漆黑的夜裡看不清她的樣子,但這熟悉和愉悅的體驗卻越發強烈,他緊緊抱着她索取,氣息越來越重,就連雨聲都要壓不住。
“叮——”風雨中一聲似有似無的鈴響鑽進了陸靈蘊的耳朵。
周中陽隻覺一道極大的力氣一把推開了他,他怔了一下,就見陸靈蘊抄起一旁的長劍沖進了雨裡!
閃電照亮了雨中那道小小的身影,她提劍站在屋門幾步之外,仰着頭看了一圈漆黑的上空,傾盆大雨澆頭而下,沖得她有點睜不開眼睛,她索性閉了眼,手裡的劍卻越握越緊。
血莺也提槍沖了出去!她本來正被她倆弄得鬧心,卻突然見她發瘋似的往雨裡沖,她以為是有什麼情況,等沖出去四下一看,雨簾之下并無異常,剛想問她怎麼回事,就見她突然拔劍、轉身,動作之迅疾讓她一驚!
随着陸靈蘊身體扭轉,劍鞘被她甩進了雨裡,一道寒光如閃電一般,在空中劃出了半圈弧光,随之響起的還有激越的劍鳴!血莺見過太多的冷兵器高手,卻從沒聽到過那樣撼人心魄的鳴音,她覺得那聲音都是帶着鋒芒的,像是萬古的龍吟穿過時空,呼嘯着轟入了她的腦髓和筋骨,她甚至覺得握槍的手都微微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