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面裡程燎又問:“你連這間屋子都能查到,挺能耐的,你究竟是什麼人?”
小玉冷眼道:“你不需要知道,還是想想臨終遺言吧。”
程燎不以為然,卻對她産生濃厚興趣。
“看得出你恨我,為什麼?你明明是個醫生,卻甘願自降身段假裝妓女,還大費周章搞了個一模一樣的屋子,總得給我一個理由。”
“正義便是理由。”
程燎啼笑皆非:“聽你們醫院的人說你是英國歸華的高材生?沒想到還信這個,正義,你太年輕了,這東西可救不了人。”
“能殺惡人的,就能救好人。”
“我算什麼惡人?”程燎說,“什麼又是好人?”
再沒有比這更荒謬的了,人的善惡就像喜怒一樣無法相通,隻是因為權利、錢色、欲望層層加碼,改變了道德标準的認定。
善惡觀不是突然形成的,是一朝一夕的積累,耳濡目染,一旦形成,更改無異于登天,惡人意識不到惡,又怎麼可能通過教化和改造消除惡?
畫面關閉前,程邦泰聽到的最後一句話是程燎問小玉:“你今年多大了。”
随後整間屋子歸于黑暗,燈也沒有如同電影散場那般亮起來。
程邦泰找到血腥味的來源——地闆,他心中思及女兒,又無法不擔心兒子,看着那滿地新舊交織的紅,他仿佛明白了。
“金金,金金她死前來過這兒?”聽兩人交談,這是按東明某間屋子一比一複制的。
這屋子怎麼會跟程燎有關系。
他又瞞了些什麼?
投影傳來沙沙的電流聲,随後是小玉略失真的回答。
“這間屋子我母親住過,含金阿姨來過多次,她為了幫我母親報仇……不慎被闫峥嵘抓住,錯當成我母親殺害。屍體分為兩包,一包抛在越輝垃圾桶,一包抛在東明的屋子,是為了讓越輝的性工作者人人自危,好打擊你的不法産業。程燎知道闫峥嵘殺錯了人,逼問後找到這裡,将殘片沖進了馬桶,他常常回現場反複查看,這種變态心理正常人都不會有。”
程邦泰呆立原地。
難道程燎早在妹子死之前就搭上了闫家……甚至是闫松他老子,闫峥嵘?!
程燎,程燎他就這麼喪心病狂?這麼多年他恨透了闫家,也恨兒子摻和仇人的買賣,可沒想到連妹妹的死程燎也有份!
“阿燎他。”程邦泰急問,“跟這事有什麼關系?”
“我母親被人出賣,當成妓女送給人當玩物,這個人,就是程燎。”
這些都是在程燎浮出水面之後才查到的。
起初她發覺地闆有血,以為是自己媽媽的,結果做完親子鑒定不是,她才跟方決換了方向查到越輝的碎屍案。
順藤摸瓜摸到眉村,完成了程含金這最後一塊拼圖,并以此要挾程燎來南醫附屬,用醫生身份勾起程燎的強烈好奇心,最終在這裡攤牌。
程鹿鳴算是小意外,他跟着程燎來南江是為了抓程燎小辮子,還能順便氣氣跟他不對付的葉檀。
他盯梢程燎,後者進了小區人間蒸發,于是他上醫院大罵沈翎,方決隻能把他控制起來以防壞事。
小玉簡單講完了當年事發經過。
這個故事——姑且叫做故事——隻是程闫兩方勢鬥的一個縮影,還有無數個這樣的“故事”随着消失的人們深埋地底,蒸發在東明幾十年間的電閃雷鳴、風霜雨雪之中。
時隔多年聽聞真相,程邦泰睚眦欲裂,怒問道:“你媽媽是誰!金金是替她死的!難道她就能好端端活着?!”
小玉自胸腔深處“哼”了一聲,似覺得荒誕。
“程邦泰,我母親是萬千受害者之一,她本有機會通過含金阿姨的腳鍊攔住程燎去救人,卻被大貨車撞失憶,又被幾番拐賣,至今生活無法自理,她什麼都忘了,忘了自己是誰,甚至忘了含金阿姨,但她始終記得程燎的特征。你們已經苟活了30年,這樣的慘劇……還不知道重複上演了多少次。”
阿志有罪、闫峥嵘有罪,甚至母親韓玉都可能有罪,但罪魁禍首非程燎莫屬。
人之所以能和動物區分開來,正是因為懂得控制滋長的欲望。
權、錢,是欲望的溫床,更是借口,人不是有錢才變壞,而是在有錢之前無法承擔變壞的代價,這樣的人不能稱作善,隻是還沒品嘗到惡。
從頭到尾,整個悲劇的鍊環上,隻有一個人抵擋住了惡的誘惑,堅持為人之善,她就是程含金。
“程邦泰,害死女兒的不是别人,是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