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一無所有卻美得驚人的女孩兒面前,她竟然有了一分情怯。
“我聽到,你說……”金金嘗試開口,“你被……”
“我被強.奸了。”
“……”
哪怕小玉這麼平靜地說出來,絲毫沒有在溫與蘭面前的歇斯底裡,金金的心卻還是抖了一下。
她的同情從那雙清澈的眼裡透了出來,小玉低頭道:“你就是想問這個麼?你聽到的沒錯,我被——”
沒有說完,金金急忙打斷道:“我已經聽清楚了,不要再說一次!”
她跳下桌子,來到床邊坐下,握住了小玉的手。
“我想幫你!你告訴我發生了什麼,我幫你好不好?”
小玉道:“你是替溫與蘭來套我話的嗎。”看到金金錯愕的目光,小玉吸了下鼻子,堅定說道,“隻有她能幫我,其他人都不能。”
“為什麼?”
“因為隻有她和我一樣。”
“你們哪裡一樣?”金金快速反問。
這個問題小玉前不久才在心中輾轉思考過,她也沒得出答案,又如何回答金金呢。
良久,小玉才凄涼一笑說:“我和她,都是小姐,你明白了嗎?”
人和人之間,是靠認同感劃分群類的,而有些認同感是長了刺的籬笆,外人免進,裡邊的隻能抱團取暖,即使出去了,身上也會留下抹不去的烙印。
富人不會和窮人玩,公主不會和妓女玩,前者的标簽尚能改變,後者卻是伴随着人一生的,永遠不會相融。
小玉等着金金告訴自己她的身份,她的職業,她的痛楚,分享傷疤是最簡單的拉攏人的手段,她望着金金清澈的眼睛,一旦對方撒謊,她就能立刻看出來。
金金說:“可我們也一樣呀。”
“我們哪裡一樣?”
“我們都一樣漂亮!”
這個回答出人意料,小玉在金金的臉上沒有看到戲谑、欺騙等等。
長相,是啊,長相是一切的原罪嗎?
因為長得漂亮,就要被欺負,被看輕、被挂在嘴邊色眯眯地調笑觊觎。
漂亮,像一塊敲門磚,敲出一條看似輕松卻充滿惡意的捷徑,所有人都知道這條路不好,可前赴後繼的人在往路上走,或者被人往這條路上逼。
不,不是長相。
唯有貪婪的惡,縱情的惡,不加掩飾的惡欲,才是一切的原罪。
長相不過是天平上的一粒沙子,當天平向惡的一邊倒去,美麗、醜陋、平凡……都會被堆到另一邊來維持平衡。
金金再次握緊小玉的手:“相信我,我可以幫你,多一個幫手就多一個機會,不是嗎。”
小玉沉思了很久,将被子掀開,金金立刻蹬掉鞋子鑽進去擁抱她的身體。
“好冰啊。”金金驚呼,“你穿着毛衣怎麼還這麼冷。”
“東明的冬天,一直很冷。”
兩個細長的女孩兒擠在狹窄的床上,小玉把毛衣撩到上面,露出淡綠色起球的保暖底衣,她握着金金的手,撫摸自己的腹部,金金疑惑道:“怎麼了?”
小玉輕聲道:“聽到聲音了嗎?”
“沒有呀。”
“曾經有的。”小玉堅持道,“這裡面曾經懷了一個孩子。”
金金趴在金金的肚子上,愕然擡起頭。
小玉道:“我有一個青梅竹馬的男朋友阿志,他讓我來到東明,說要打拼一番事業,可他卻帶着我去了越輝,告訴我那裡能輕松掙到很多錢,我不肯,他就把我賣給了别人,拿了錢人間蒸發,我卻被迫背上了他的債。自那以後,我就一直在找他,我想告訴他,他本來會有一個孩子。”
金金喃喃道:“你找溫與蘭就是為了阿志嗎?”
“不,不是,找他根本不用這麼麻煩。”小玉的眸子染上恨意,“我要找的是那個出錢的男人,是他作弄了我,侮辱了我,他給了阿志一大筆錢,然後把我關起來,最後還把我扔到路邊差點死掉,我要找到他,我要知道他是什麼人,我不能不明不白地過一輩子!”
“找到以後呢?”
“那就是我自己的事了。”
聞言,金金擔憂地說:“你肯定想報複他吧?可是,你還這麼年輕——”
可當她看到小玉卷起了褲腿,露出小腿肚明顯的刀痕時,她欲言又止。
“這也是……”
“不,這是别人劃的,另一個侮辱我的人。”
小玉滿不在乎地說。
“為了找到那個惡魔,我什麼都可以付出,包括去越輝坐台當小姐,身體,時間,金錢,這些都不重要了,隻要能打探到他的消息,我什麼都可以做。”
金金道:“好,我會盡全力幫你找,你别再去大排檔那裡了,如果有消息,我就來這兒告訴你。”
“要是你真能找到線索,我會給你很多錢,都是我自己存的。”小玉說。
“我不要錢,我隻要你好好活下去。”金金直起身子,在小玉紮着的辮子裡抽出一個小紙片,上邊是2元的“2”字,原來缺的碎片掉到了她頭上。
“這個給我就算報酬了。”
小玉疑惑道:“那你是為了什麼?我不明白。”
金金将碎紙片塞進小坎肩的口袋,撫平,說:“我想要救人啊,你在窗戶那裡喊的,救命,救命。”
可我是對着溫與蘭喊的,小玉心裡說。
在越輝,她這樣可憐的女人一抓一大把,不僅有男朋友騙來的,還有老鄉、姊妹、兄弟,甚至家裡人賣來的。
大部分人背着沉重的枷鎖就此沉淪,錢來得太快,不需要腦子和體力,長此以往麻痹了她們的神經,徹底将她們改造成這座城市暗處紅燈照亮的血痂般的産物。
小部分人不相信命運,逃離、反抗,然而她們的結局卻很少有人聽說。
“為什麼是我。”小玉苦澀道。
“因為你漂亮。”金金認真地回答。
小玉在衣櫃裡翻出了鑰匙,交給金金,她們一齊坐着,掌心對掌心。
雖然才認識不到下午,她們就已經連成了一個緊密的整體,擁有了共同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