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各懷心思,走出餐廳,那對母女仍在一家便利店門口沒離去。
小女孩哭着抱住電線杆不撒手,母親無奈,進便利店買吃的哄女兒,還不忘一直回頭看女兒在不在原地。
“高懷禮。”小玉問道,“你什麼時候回南江?”
“還有兩天,到時候跟同事們一起走,沒法跟你道别了。”
南體有個規矩,某大項的比賽結束以後,要去支持其他還在比賽的專業同學,給他們當啦啦隊加油,因此,明後天他們白天也沒法自由活動。
高懷禮聽出小玉的失落,揚起笑容彈了下她的鴨舌帽帽檐:“有機會再聯絡吧,我還會再來東明的,應該是明年過年之後。”
小玉充滿希冀地擡起頭,鬓邊紅色發絲被吹過,就像赤紅的蜻蜓在她臉頰邊飛舞。
“來。”她主動牽高懷禮的手,“我們去一個地方。”
高懷禮這才知道她選這家西餐店是有原因的,離她準備去的地方近,靠跑就能到達。
高懷禮身高腿長,跑着跑着,就變成牽着小玉跑了。
“往哪邊拐?”到十字路口他問道。
“左邊!”小玉笑得很快樂,索性把高懷禮往左一推,“看到一個畫在牆上,像艘船一樣的标志就進巷子裡!”
東明曲折的小巷子在天空往下看宛如織得亂亂的毛線,這條街還比較有藝術氣息,井蓋都畫着塗鴉。
兩人笑着跳過一個胖胖的藍色多拉A夢,小玉拖着高懷禮停下來。
高懷禮用力一拉,小玉不留神就被他拉進懷裡。
嘀嘀!
原來是輛外賣電動車疾馳而過,小哥的頭盔上還頂着小黃鴨。
“到了。”小玉努力平複氣息,止不住地笑,鳳眼明亮而歡快。
沈翎從沒有這樣笑過,但這一刻,高懷禮還是幻視了方才胸膛裡的溫軟是沈翎給予的。
怎麼能不代入呢?
她飽滿的嘴唇和挺翹的鼻頭,她那跟瑩潤白皙的脖子,她因跑了五六分鐘而變成粉紅色的在陽光下幾近透明的耳垂。
高懷禮情不自禁伸手掀掉了她的帽子。
“啊。”小玉小聲驚呼,眼裡還帶着得意,似乎知道自己有多美,美到這麼紳士的高懷禮都忍不住靠過來了。
飄揚的紅發瞬間将高懷禮拉回現實,他癡迷的笑容停在嘴角,很難發覺。
小玉領着高懷禮進入巷子,兩邊建築都比較高,路越走越窄,出現一個類似防空洞一樣的地下通道。
“這以前是個地下商城。”小玉輸入密碼,推開窄窄的玻璃門,讓高懷禮注意别摔了。
高懷禮覺得挺新鮮的:“這兒算開發區吧?還能有荒廢的商城?”
小玉道:“是啊,以前很熱鬧,不過賣的東西不怎麼值錢,你知道呀,東明賣的很多東西都是高仿。”
她特意回頭朝高懷禮眨眨眼。
“後來因為一些事情,好幾家商鋪被封了,很久都不給重新開,陸續其他商鋪也都搬走。”
說得很詳細,沿路還介紹那些已經斑駁脫落的招牌。
高懷禮問道:“你以前在這賣東西嗎?知道的這麼清楚。”
小玉:“不算是賣東西,待會你就知道了。”
地下沒通電,黑漆漆的,僅有通風管道漏下來的光像一條條栅欄閃過。
小玉非常熟悉路況,七拐八拐到一扇緊閉的鐵閘門前,用帽子戳了下鎖。
“我手機電池不太好了,你幫忙開下閃光燈給我照照看吧,我最近來得少,還下了雨,鎖孔不知道有沒有生鏽。”
“行。”
高懷禮出于訓練養成習慣,手機都放背包,因此還得把包拿下來掏手機。
小玉打開了鎖,還得一圈圈把鎖鍊繞下來,高懷禮便把燈光往這間不知名的小黑屋照了照。
兩邊是實牆,殘留着明顯被撕了的膠痕,像是曾經貼了滿牆的海報。
“這兒不會是老式電影院吧。”高懷禮随口問。
“原來叫‘方舟’,不是電影院,是舞廳。”
推開門,一股陰濕發黴的味道撲鼻而來,高懷禮受不了地緊擰眉頭。
他聞遊泳池消毒劑味聞得很習慣,自從跟沈翎住一塊,酒精味兒更是随時随地出現,這種濃烈的、代表腐朽潰爛的皮質浸水發黴味讓他作嘔。
小玉察覺了他的厭惡,跑遠去拉開一排卷簾窗。
飛蛾一樣的灰塵霎時間無所遁形,那條長長的透視窗就像畫在牆上的一條白線,僅有一掌寬,充當了這間荒廢舞廳的全部光源。
剛才小玉跑了幾步,回音陣陣,空間大而空曠,再看地面,倒是比聞上去幹淨多了。
青灰色水泥自流平地面,跟地下車庫類似,粗糙鞋底磨兩下,就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
小玉跑回他身邊,問道:“你聽過砂舞嗎?”
“沒聽過,也是一個舞種?”
“有點像蹦迪,但要更大膽一點。”
“大膽?”高懷禮挑眉。
他拎着背包沒處放,小玉接過來,不知從哪兒拖出一把椅子,把包放在上邊,又叫高懷禮坐。
“幹淨的哦。”她說,“這兒自從查封以後,就隻有幾個人有鑰匙了,我們都是朋友,算以前共事的關系吧,現在這裡屬于沒人管的狀态,我們會偶爾回來練舞。”
高懷禮已經有預感她要說什麼了。
練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