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已決定了要去,我都怕你反悔。畢竟你已派人報上去了。那陛下那頭不會不準的,畢竟不用動兵,人選也不用再挑,怎會不應。憑着那般的由頭,這與你或許有用。挖吧。”
土經過多年,早已夯實些許,費了些力。“成了。”雁南喚着。
驚醒了躺在蕭承言腿上安睡的常苒,而蕭承言未睡,一直瞧着幾人。而蘇雪榮一直拉着常苒的手臂,真是有些怕的。見常苒醒來,蘇雪榮顫巍巍的被拉起,雙腿早已打顫。“你......不怕呀?你怎能睡得這般香?”
常苒卻是一笑。“在這埋葬的都是我叔叔伯伯,我怎會怕。都是從小抱着我、護着我長大的,活着時都那般待我好,在此更會護着我了。”拉着蘇雪榮過去。
常蕪那個坑包之下,一副少年屍骨,一副馬的屍骨,隐隐現出。
常苒跳了下去。
“唉。”蕭承言都忍不住叫出聲去阻攔。常苒卻是以手摩挲,在其中尋着。那指甲中已盡是土扣在其上,指尖也沾滿灰土。才挖出一匕首雛形。“無力了。你們誰來換我一下,我想要這匕首的。”
蘇雪榮隻朝下看了一眼。“苒兒,你這給我,我也不敢拿呀。”
“有何不敢的。那是我的匕首,你就想......這匕首曾架在南懷斌頸上幾次,還有他那手,也是這匕首貫穿的。你若想治住他便拿着。雖是不定有用,但我想,你還是拿着,強些。找回不易,你帶着同他說,若是你日後有傷,不順。我便是豁出我自己了去,也定接回你,替你報仇。”
蘇雪榮瞧着常苒,稍露笑意。“他那手是你貫穿的?我今瞧見還在想,怎這般吓人......”
“小姐。”常右将匕首遞給常苒。
常苒接過。拔出依舊。但表面上被土沾滿,一時難見是否被腐蝕成那般模樣。
“埋上吧。”常苒瞧着坑内道。
蘇雪榮再望向坑内,道:“這......是常蕪?”
蕭承言其實早就想問,這身穿盔甲的是誰。那身骨架卻是同以前常蕪消瘦很像,但那殘存的盔甲,蕭承言就知,那至少不是常蕪的盔甲。
“算是常蕪,也不是。我也不知他是誰,反正以我之名,下葬的,也是我吧。那時收養的孩子太多,後來走了沒走的我也記不住了。那場仗,死傷的更多。在此的多半數,都死了。”常苒說的淡然。
常子卓聞言跳下去分辨着。瞧着那骨骼痕迹,還有那殘留的盔甲殘片。“好像是,施常。我也并非那麼确定。”
“哦,對對。”常苒也接口應道。“是有這個名,隻記得自己姓施,瞧着你們都改了常姓,他不舍,非要在後加常字。但這名就古怪得嘞,也不大有人願意喚他。後來都叫他小家夥。”
“不止,他比我都大,但是嬸娘說他有家族遺傳之症,長不大。所以身量一直這麼長。”常子卓說完伸手,讓人幫着拉他出來。
常苒蹲下身子一歎。
蕭承言才道:“那是,追風屍骨?”
“是。”常苒應道卻并未再說旁的。
蕭承言已瞧出追風腿骨上有裂痕。那是劍傷。蹲下身子來輕輕拍在常苒肩頭。
蘇雪榮瞧着常苒,再瞧瞧深坑之中。目光轉而深沉。
重歸将軍府時,常苒打發衆人先行進府,卻拉着蕭承言在門口道。“承言,哥哥現下還無下落。”
“抱歉,我一直在派人努力找。他們......都未找到。”蕭承言其實撒了謊,已找到多半人的屍首,甚至都是殘肢斷臂難以分辨。甚至,有的人找人了疾風的屍骨。能辨出是疾風,從那一處懸崖之上墜下,已在山谷之處尋到,雖四分五裂,但能辨出那疾風馬鞍等物。那騎着疾風的常衡多半......無生還可能。
常苒微微搖頭。“我知道你盡力了。我們都盡力了。承言。我不恨你了。”
蕭承言抱住常苒。輕聲道:“你恨我也無法,我無論你是愛,是恨。我都會好好待你的。”
常苒回抱着道:“那時,咱二人才分開,我便知了消息,哥哥失蹤了。”感受到蕭承言身子一僵。“我當時便折回去确認你是否安好。我真的折回去了,看到你那般焦急布人去尋,我才走了。我也好怕你出事。特别哥哥當時不知所蹤,我生怕你也離開我。承言,一定要保重自己呀。”
蕭承言重重點頭。“我一定,再努力把你哥哥,尋回來。”
“好。”常苒落下一滴淚。
遠處邵斌瞧着,并未走近。隻瞧着兩人進府,後瑞王自行再出來,坐在将帥府門口台階上,邵斌才走過去。
“回來休息?”瑞王瞧着邵斌過來道,卻是目光已轉,落向旁處。
“是。我住在外院。内院房間有限,還是給少爺、小姐留着吧。也好讓小姐在此落腳。”邵斌道。
蕭承言忽而嗤笑一聲,轉而看向邵斌。“我識你,你也該識我。”
“瑞王,如何不識?”邵斌道。
蕭承言卻是輕輕搖頭。“少裝蒜了,我方才去瞧了,你特選了當年我住的那間屋子。那麼多空屋舍不住。什麼内院給小姐留的。你是未得機會搬進去吧。你一口一個小姐,你又不是從前舊人,也不是常铎他們之輩,你憑什麼喚小姐?她早已是瑞王妃了。日後也不會回來了。别以為嶽丈曾應過你如何。現下,不,早些年,便是已身份有别。”
“我自是知道。”邵斌淡淡的道。“所以,我......一直喚小姐。可瑞親王爺,你當年害得小姐失父失母、失去追風。就在這。”邵斌忽而退下台階兩步。“在這。将軍給我講過。小姐因你一意孤行,引得南國來犯。”邵斌的聲音忽而驟大而起。“被人刺殺,就在這。那刀直朝小姐身上紮去。而将軍,為着無法與朝廷交人,一時迷了心竅,就在這。”邵斌說着再退後兩小步。“手中那般長劍,卻全無所作為。”重走回方才之處。“小姐眼瞧着常夫人替小姐擋下,身死于前。而幾日後。”邵斌說着再走,隻退後很遠,卻仍算門口之地界。“将軍在此以劍斬殺追風。那時我已在了,我水土不服,并未同旁人訓練,就在陰涼處躲着。我瞧見小姐散着發從這将帥府中跑出,喚着,聲嘶力竭。将軍卻是說着那般狠毒之言,什麼該死之人是她,要殺她祭旗。祭死傷者。若是能換夫人回來,會毫不猶豫。才貫穿追風身體的劍那般直指小姐。這般誅心,何嘗不是變相殺了小姐?要不是少爺趕來......小姐便跑到那處......瑞親王,你知那處嗎?那有處年久失修的水井,若不是少爺攔住、哄着、抱着、求着,小姐便跳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