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苒唇緊抿着卻是眼神飄忽,急忙走到軟榻邊抱起薄被連同瓷瓶一同丢進櫃中。
蕭承言把那嫁衣扔在軟榻上,便去開門。讓一衆人進門。
門外候着的嬷嬷率先進來整理着床鋪。原本隻蕭承言一個人睡得,并不淩亂,抓了喜帕在手,疊了錦被就退出門去。
小北進房伺候蕭承言更衣。換了一身藍色常服。常苒那邊丫頭也都緊着給常苒忙。蕭承言眼眸一直瞧着常苒。常苒從銅鏡中微一側身便能小見端倪,時不時紅了臉側。
瞧着沐秋捧着特制的瑞王妃服制,好生老氣,直拉低常苒的容顔,仿佛偷穿了家中長輩衣衫。怕是再過二十年穿正好。忍不住道:“常服即可。活潑靈動些皇奶奶會更喜歡。”
“可太後那邊,皇後娘娘那不也要去拜一下的嘛。”常苒看向蕭承言。但瞧着這多人在房,忙又改口道:“王爺自是更知宮中規矩和皇奶奶脾性。是我多嘴了。”說完示意沐菊換一身衣服。
蕭承言聽到此話沉沉歎息一聲。常苒聽到可并未覺得有何不妥之處。但蕭承言心中卻不大是滋味。這話讓常苒這般說出口,兩人好似時距一個千裡亭那麼遠似的。不禁神傷的低下了頭,瞧到小北跪在那系着腰帶。才擡了擡手,示意不用跪着。
常苒也換一身繡着海棠花圖樣的藍衫,大體雖和服制款式顔色相似。但若旁人問起進宮拜見穿着不正,可該如何。瞧着一旁的妝匣盒子自拿過,将其中一層的一并蒂海棠流蘇簪拿出。
沐秋和芷蘭看到後都忍不住對了下眼神。沐秋還問:“小姐不是都不帶這個簪子嗎?隻讓我們收好。”
“今日例外了。”常苒回。
沐秋拿過簪子,捋了捋上面垂下來的流蘇,将簪子穩穩簪在發髻之上。
這話自引起了蕭承言注意。本已倚在軟榻上看着書。其實是一直借書遮擋,轉着眸子瞧着常苒梳妝。此刻看到這簪子,隻常苒心中十分慌張。便用一旁的樹葉夾在書中,放在小塌邊矮桌上,問道:“好了嗎?”
常苒早已收拾妥當,不過是在心慌耗時辰罷了。此刻急站起身來,轉頭稱是。
蕭承言瞧着常苒一直抿着唇。看自己的眼神似乎也是複雜的。眼裡都是紅色血絲,想是昨晚并未睡好。她竟還有這般不安一面,嘴角揚起,輕笑出聲。走到常苒身前,其身側侍女急忙退後一步讓開位置。
蕭承言擡手也捋一下流蘇穗子,說道:“不需過多裝飾,你本就容貌清麗。”見常苒沒什麼反映,又道,“我會全程在側,有任何話不知如何答便推到我身上來。你安心,我定不讓你獨自面對她們。”
此話讓常苒安心,即刻還以微笑。
“小北。你今日留在府中,帶着......夫人的侍女熟悉一下王府各個院落環境,認識一下管家和其他人事。”蕭承言佯裝不認識常苒身旁的丫鬟。深覺自我僞裝的不錯時。雁南在外着實忍不住笑出了聲。
常苒看向沐秋道:“沐菊,你留下跟着小北熟悉,要虛心學習。”
“是”沐秋急忙應着,朝着芷蘭點頭。急又朝着小北行了一禮,說道:“有勞姐姐。”
站在門側的小北卻是不知所措,隻道:“叫我小北就好。”
常苒被芷蘭扶着走出懿德院正屋,才下台階,卻是不禁回頭去看牌匾于正房的制樣。上面鋪的綠色磚瓦,顯得眼前的建築是何等的宏偉。
蕭承言先邁出房,已行幾步才察覺常苒并未跟上,轉頭便見常苒正瞧屋舍模樣。也是,昨日是蓋着蓋頭被送進來的,看不到模樣。
進到懿德院前堂,熹微廳中正見高月盈候在此,見二人皆來即刻便作禮。
常苒一時未說話,卻是蕭承言道:“如此便見過了。反正日日都要來請安呢,也不急着這一時。我們還要進宮呢。不知幾時歸,你回禧儀院歇着吧。”
高月盈問道:“您也去嗎?”
蕭承言卻是笑回:“那是自然。”
高月盈傾刻紅了眼。蕭承言拉着常苒走出前廳時還問身邊的:“她這是怎的了?”
雁南回:“爺,高妃娘娘可能是委屈了。那時她自己進宮,您帶着我們去了别院。”
“哦......”蕭承言隻應着,絲毫未影響此刻心情。
常苒卻是在想,那蕭承言方才說一會會在自己身側,那是否也是信口胡言罷了。
常苒跟着蕭承言行了一陣才走出王府。昨日蓋着蓋頭,隻能瞧見自己腳尖,今日卻也堪堪記住路線。正門處已備好了馬車,墊腳的木凳也早已放置在側。蕭承言先走到馬車邊卻并未上車,而是站在那裡等着常苒過去。
芷蘭看到後隻扶着常苒到馬車側面便将手遞到蕭承言手邊。原本常苒不用攙扶自己便能上車,但是看到蕭承言竟然真的伸出了手,又不好拒絕,想了想隻虛搭在上,邁上了馬車。
蕭承言嘴角含笑,拇指更是輕輕搭了一下常苒指背。兩個人都十分輕柔而疏遠。可這一搭,卻是兩個人都眼神微顫。
蕭承言坐于正位,常苒卻坐側,背靠着簾子。馬車緩行,常苒轉過身來掀開簾子,透過不太明亮,糊着薄紙的窗映照的景象。該是剛出了王府正門的小巷開始前行于大道之上。
蕭承言忽道:“東市有家糕點鋪子味道很不錯。從宮中出來時,可以讓雁南去買些回府。”說完後想到早膳未食,即刻推開另一側車窗喊道:“雁南。”
“在。”雁南原本跟在馬車後面,兩步跑了上來。
“先去附近買些吃食,小糕點。”
常苒聽到,肚子不覺便響了起來,昨晚就沒吃東西。一直到今日。剛入春的風很硬,開關窗戶吹起的風,讓常苒打了個噴嚏。急拿手中絹子捂着嘴。
外面是雁南脫離隊伍跑遠的聲音。
“風涼,坐那容易受涼。坐過來吧。”蕭承言向邊上挪了挪身子。
“王爺為尊,我無事。”常苒低垂着頭回道。
蕭承言正色道:“你是瑞王妃,夫婦一體,隻有你,配坐在這裡。”說完又重重的拍了拍邊上的位置。
常苒咬了咬唇,還是沒動。
蕭承言也未在堅持,看向仍被風帶起的簾子。馬車毫無預兆的突然停住。常苒沒有防備,身子因為慣性向左側傾斜。蕭承言的手急忙抓住常苒放在膝蓋上的手。常苒早已穩住身子,蕭承言卻沒收手。
車門打開一側,雁南遞進一提糕點。
蕭承言手仍抓着常苒的手,借力微站起身來接過。回座後才松開常苒,将糕點打開放置在常苒身側。“吃些吧。宮中不定會布餐。墊一墊。昨晚你用了什麼餐食?”
常苒隻搖了搖頭,拿起一口借着帕子用着。
“昨晚沒用膳呀?”蕭承言歎了口氣,又拿過一塊遞去。“多吃些。怎嫁進來第一日就讓你受餓呢。”
常苒想起輔國公夫人的話,笑容頃刻上臉,險些被糕點咽到。
雁南将手中另一油包展開遞給轎邊芷蘭。芷蘭十分驚喜讓了一番,直接便吃。
瞧着剛出鍋色澤乳黃的迎春糕。常苒問:“王爺不吃些嗎?”
“我不用。你也别拘着。不需那般。”蕭承言雖是說了,可瞧着常苒仍是用帕子擋着,一小口一小口的食。隻得轉頭看向旁處。
常苒偷拿過一嶄新糕點,用手帕半裹着,悄半轉身子,推開一點自己身後的窗。
芷蘭瞧見,以為常苒要吩咐什麼,急跑兩步到側面瞧見遞來的糕點,芷蘭忙也一展手中糕點。常苒一愣笑而點頭收回。再轉頭瞧着蕭承言時面上更加親和,将手中的糕點卻是送到蕭承言唇邊。“剛出鍋的,好吃的。”
蕭承言也是略一愣,忙接下。笑而回應,眼眸都彎不可見。
慈甯宮中,太皇太後瞧着蒼老了不少。兩人行了大禮,太皇太後反同常苒更親近些:“多少年沒見到你這孩子了。來,到哀家這來。”
邊上嬷嬷攙扶起常苒。常苒朝着那嬷嬷也扶扶身子。蕭承言低低輕咳一聲。常苒才反應過來,身份不同了。身闆便又挺直了兩分。被扶着到了太皇太後身旁,常苒剛打算跪下,卻是太皇太後一把拉住常苒的手,止不住的高興。“我瞧着,到底是養在南陽那裡過,這如今長大了一些,這眼瞧着模樣怎麼看,怎麼有些像南陽了呢。”
宮女也急忙附和道:“瑞王妃眉眼間,确實有幾分相似。”
“大抵就該是一家人的模樣。”那嬷嬷也附和說着。
常苒覺得這太皇太後還似從前一般,和藹可親的。此刻華發早生,手也變得冰冷,眼神似乎更加不濟了。想必是思念南陽大長公主的緣故。自從先帝駕崩,新帝繼位,南陽大長公主一直未被允許回京居住,除了去皇陵叩拜,就一直被拘在封地。
太皇太後對着常苒叮囑:“初入王府,難免事情繁雜,南陽人在封地沒回來,卻也給你找了個幫手。”
張嬷嬷此刻急忙跪下。
常苒早知,可目光卻看向一側一名貌美侍女。
太皇太後笑道:“不是她。這不,都跪下了。”
張嬷嬷即刻口道萬福安。
蕭承言心裡已清楚了大概。接口問:“南陽姑姑身體可還好?”
“公主身體還好。封地較遠,一時難以親自道賀。特命我送來賀禮。還特特囑咐了,瑞王妃曾在公主膝下時間不長,但也擔半個養母之份,亦有教養之責。若是哪裡有錯失公主也有教習不當之錯。如今剛成婚,恐王妃有錯失遺漏。特意讓老奴我從旁提點王妃一二,也好更好侍奉王爺,盡心盡力。若是以後老奴有所逾越,罰的有輕有重還請王爺莫要心疼。”
“王妃溫婉賢淑,甚好。”蕭承言道。
“你這女娃真好。真想留你們陪我說會話,但我這精力真是有些不濟。你們去吧,想必也等着你們呢。”太皇太後說才松開手。
常苒急忙再次行禮告退。
蕭承言似要說而未說,瞧着常苒已出聲告退,便也道:“孫兒日後再帶新婦來給皇奶奶請安。”出門時卻真見張嬷嬷跟在常苒身後,不由得緊皺眉頭。
慈安宮孫姑姑已在必經路上等候,也瞧見張嬷嬷行于後。見了禮後便引着瑞王一行。常苒走于瑞王身後,此刻手摸那并蒂海棠流蘇簪。想着若摘下未免刻意。且孫姑姑已見,終還是未摘。
邁進靜安殿中,太後端坐餐桌邊。常苒低着頭跟在蕭承言身後,還未至身前就已緊張不已。看到蕭承言隻弓着身子行了一禮,常苒确是不敢,急急行了個大禮。
“起來吧。哀家不是那不好說話的主。就似平常一樣,别拘着了。”
常苒點頭稱是,卻不敢妄動。看到宮人撤下餐食,孫姑姑拿來茶盞到常苒邊上。常苒并不用知會,便接過茶盞,弓着身子到了太後邊上候着。準備侍候太後漱口。
太後正欲接過茶盞,卻看到常苒鬓邊的并蒂海棠簪子。遲疑的問道:“這簪子?”
常苒一聽這話感覺腦中炸雷一般炸響,直直就跪在地上。但手中茶盞倒是穩穩的端在太後手邊,絲毫未動。
太後見到這樣反倒笑了,“你這孩子,這倒唬我一跳。快起來。倩葦,快。”
孫姑姑過來扶起常苒,用手帕給她拍拍膝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