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合上房門,便聽得屋内傳來元詩雯壓抑的啜泣聲。樓老二心中亦是沉重,長歎一聲,在屋檐下随意找了個位置坐下,這一坐就是一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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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婉妤于香宜坊内枯坐一宿,待街巷間遊人如織時,她随意挽了個發髻,穿着普通,戴上帷帽,悄無聲息地步出坊門。
恰在此時,藍府迎來了一位久違的客人。
藍母為梓炎的事情上火了,她雖在京中多年,可從不參與任何宴會,以至于她在在這繁華之地根本不認識什麼權貴人家。哦,不對,她還認識順天府府尹,她也親自登門拜訪了,奈何門都沒有進去。急火攻心之下,她如今已是纏綿病榻,形容憔悴。
婢女剛伺候藍母服完湯藥,她便又是一陣咳嗽。正當婢女輕拍其背,試圖順氣之時,一陣頗為熟悉且略顯焦急的聲音傳入耳中,“姑母,姑母——”
張袅袅疾步跨過門檻,徑直撲到藍母床前,語氣中滿是憂慮,“姑母,袅袅來遲了。”
藍母此時見到袅袅,猶如溺水之人抓住稻草,眼圈瞬間泛紅,緊緊握住袅袅的手,“袅袅,袅袅。”梓炎出事後,她曾遣人前往張府求助,卻被告知張姨娘因犯錯被關禁閉,任何人不得探視。
袅袅此刻也是淚光閃爍,強忍淚水,“姑母,是袅袅不争氣,偏在這緊要關頭惹惱了那個老東西,才被關了起來。今日剛解了緊閉,袅袅便跑來了。”
藍母聞言,寬慰道:“好孩子,你沒事就好。隻是,你表哥他——”言及此處,藍母已是欲哭無淚,本欲求助于袅袅,可眼下袅袅的境況,讓她難以啟齒。
袅袅亦緊緊握住藍母的手,“姑母,您放寬心,咱們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我回去定與姜閣老言說,求他網開一面,放表哥一馬。”
藍母聞言,連忙點頭,緊緊抓住袅袅的手,“對對對,你與姜閣老說說,咱們是姻親,是一家人,讓他放了梓炎。那昭獄,那可是吃人的地方啊。”
張袅袅亦點頭應允,“姑母放心,我定會和姜閣老說的,最起碼......最起碼不要再對表哥動刑了。聽說,表哥他——”
張袅袅話未說盡,還低下了頭,一副不好言說的樣子。藍母睜大雙眼,滿臉後怕,“他怎麼了?”
張袅袅的淚水瞬間奪眶而出,眉頭緊蹙,“聽說......聽說已經被折磨得人事不省了,若再不弄出來,這人,這人就——”
藍母聽後,瞳孔猛地放大,隻覺一陣眩暈襲來,随即昏厥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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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裡面沒有人應,婉妤輕歎一聲,終是按捺不住,輕輕推開了房門,隻見元詩雯蜷縮于床榻一隅,雙手緊緊環抱雙膝,眸中空洞無物,仿佛失了魂魄的木偶。
“元妹妹。”婉妤輕聲喊道。
良久,元詩雯才恍若從夢中驚醒,緩緩擡頭,那張淚痕斑駁的小臉映入婉妤眼簾。
待婉妤坐下,四目相對時,元詩雯那原本麻木的面容瞬間崩潰,淚水如斷線的珍珠,簌簌而落,“姜姐姐——”
婉妤心疼地将元詩雯擁入懷中,兩姐妹就這麼緊緊抱在一起,婉妤也不禁流下淚水,對于近幾日接二連三發生的事情,她又何嘗不難過?
樓老二在這屋檐下守了一宿,後半夜未見絲毫動靜,心中忐忑難安,此刻見有哭聲傳出,心中大石方落,他松口氣,默默将門給她們關上。又吩咐廚房,給她們做些飯菜。
哭了好一陣子,待稍稍平複了些心情後,元詩雯緊握婉妤雙臂,眼中滿是焦灼,問:“姜姐姐,你可知我爹娘和哥哥怎麼樣了?”
婉妤眉宇間亦是愁雲密布,輕輕搖頭。元詩雯見狀,淚水再度滑落,哽咽道:“我大哥哥,他為了我——”
婉妤再次抱緊她,輕輕拍着她後背,輕聲安慰道:“好妹妹,此事來得突然,一旦有你家人的消息,我會立刻過來告訴你。”言罷,婉妤緩緩松開元詩雯,執起元詩雯的手,勸慰道,“你不要做傻事,眼下活着才是最重要的。隻要人活着,一切難題都有解,切莫做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情。”婉妤剛剛進院子裡時,樓老二已将昨晚元詩雯上吊的事情告訴了她,聽得她心頭猛地一顫。
元詩雯淚眼婆娑,問,“他們,他們還會活着嗎?”
婉妤鄭重地點點頭,“會的,一定會的。所以,你需珍重自身,在此安心住下,萬不可沖動行事,這不是你爹娘和哥哥想看到的。”
說着,樓老二敲門,送了些飯菜進來。婉妤好言相勸,哄着元詩雯勉強進食。